夏季,从田间地头回来的人们,浑身都是一股子汗臭味,云飞从外面回来,进屋就要先去洗澡。 在乡村成长生活的人,洗澡也就用热水把自己全身淋一遍,拿个毛巾,随意摸两下,就完事了。 然后,光着上身,穿个裤衩就行了。分分钟的事。 夏天的旁晚,是最浪漫的时候。乡村的晚上,三三两两的庄稼人,洗漱完毕,一人拿个破巴扇,一路走着一路摇,摇到有人聚集的地方,那屁股就被粘住了,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天南地北,吹牛吹个够。 白天的累,早没有了,全身心的放松下来。无忧无虑地聊着,嗨着,就连那讨厌的蚊子,也跑到老家去了。 致桦和云飞,今天晚上没有在室外乘凉。 小两口都有好消息要告诉对方。 致桦把儿子安顿好了,放在有蚊帐的小摇篮里,落地电风扇,在房间里吹着。 致桦先问:“哎,你要说什么来着,是不是捡了一笔。” 这一问,云飞又开始得意忘形了:“你猜猜看,本大人今天收入几何啊?” 致桦看他那得意像。讽刺挖苦地说:“总不是那样,悠个辛苦费,看把你得瑟的。” “嗯嗯,你绝对想不到,我收了几天的麦子。那麦子都不多,我只能多收几天,等攒够了数目,再一股脑儿拖起走。没想到啊,没想到,因为货源不足,居然涨价了。我呀。猛赚了一笔。”云飞眉飞色舞地说。 致桦一听就兴奋不已:“这么说,你是因祸得福啰。” “嗯。”云飞回答一声,马上又问:“你刚才不是也有好消息要说呢?” 致桦这才不卖关子了,一本正经地说:“你不是说要找宅基地么,今天白天,那水塘边是不是有一户人家姓罗?” 云飞本来是坐在床边吹电风扇,听媳妇说罗家房子,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走到儿子的摇篮边,看着致桦说:“怎么,你碰见她家的人了?” 致桦点点头:“嗯,白天在水塘边洗衣服,这家的一位大姐在那里洗东西,我等她洗完了,我才洗衣服。” 云飞又问:“后来呢,那大姐姓罗,长期不回来,我老琢磨着她们家的房子。” 致桦眼睛一亮:“嗯,该不是你想要她家的地基吧?” “怎么不是,她家总没人,找个商量之人都冒得。”云飞解释说:“你莫非要说,那罗大姐在家里吧。” 致桦很是惊讶,怎么想到一块了,拉着男人的胳膊说:“我白天跟罗大姐说好的,让你回来了去找她,她答应得好好的,说等着你呢。要不然,她今天可是要走的人。” 云飞抬起手,把自己的脑袋瓜一拍:“怎么不早说,我这就去她家里。” 说完,飞快跑出门外,径直去了那罗大姐的家里。 从自己家里出来,只隔了一排人家,再上前一排,就是罗大姐的家。 云飞到了大门口,扯着嗓子卯起来喊:“大姐,大姐,罗大姐。” 三声喊过,罗大姐从屋里出来。她们家也许没通电吧,屋内黑漆嘛洞的,大姐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 果然见云飞来了,罗大姐喜笑颜开:“屋里没用电了,一直不在家。为了安全,把电掐了。” 云飞“哦”了一声:“怪不得乌漆麻黑的。” 罗大姐把手里的手电筒关了,走近云飞,问:“是不是你媳妇都跟你说了。你媳妇好漂亮哦,像挂历上走下来的美女。” 云飞笑了:“那里。也就那样呗。我媳妇说,你白天跟她说好了,你家的房子要卖?” 罗大姐见云飞直接问,就知道有戏,房子终于有人接手了,她满脸堆着的都是笑容:“怎么不是,早该卖的,一直抽不出空回来。今天正好碰到你媳妇了。” 云飞得到了确定的答复,把两只手一拍:“不知道大姐怎么出手,反正你们家一直都没住。不就便宜卖了算了。” 罗大姐笑眯眯地说:“就是唦,我爸妈早就说过了,起码也得卖了两千块钱吧。” 云飞急了:“大姐,是这样的,你看,你们这房子几年没住了,有道是,屋要人衬,空了这么久,这都没个样了,买也是买个地基而已,还要重新做,房子都得几个功夫拆。那拆下来的都得作费。大姐也是知道的,现在做房子都盖预制板了。” 言外之意就是,旧房子,值不了几个钱。从前的砖砖瓦瓦,已经派不上用场了,没价值,就是想要罗大姐卖低一点。 这罗大姐,她家自己的房子,之前住过一些年,住着是怎么回事,她们一家人都很清楚,现如今能够卖出去,已经是阿弥陀佛了,哪里还会争什么价格。 只不过,能够多卖点就多卖点。 反正卖成功就ok了。 听云飞这么一说,解释道:“房子不管怎么样,它也叫一个房子,只不过我们住不着了,就不会喊个高价,如果,兄弟你有诚意,我们都好商量,乡里乡亲的,都好说。” 云飞接过话:“既然这样子,罗大姐也好说话,你就说个最合适的价,我们考虑考虑。你看,你回来一趟也不容易,都忙。” 罗大姐假装沉思的样子,过了一会,抬起头,望着赵云飞说:“我回来时,就跟父母商量过了,这事只要能谈妥,我们可以适当让一小步,这就看你的诚意了。” 云飞问:“那大姐说说看,你们让一步是多少,我可以考虑一下。” 罗大姐假装豪爽地说:“那就一千八。怎么样。” 云飞摇摇头,表示不接受。 其实。罗大姐心里有谱,她把价格说得高一些,就想让买的人,觉得值了。 罗大姐的真心是,只要把这破房子卖了,管它三七二十一,少点就少点,但是,要装出一个不舍得的假象。 看得出来,赵云飞是真的想买,他买下来也蛮适合的,跟他父母隔得近嘛。 见云飞摇头,假装有诚意地说:“那就再降一点,一千五,不能再少了。你看可不可以。” 赵云飞,年轻人,耐不住这个磨磨唧唧的性格,他握紧拳头,斩钉截铁地说:“以我的评估,也就千把块钱,买一堆破砖,” 罗大姐见云飞自己说了价格,只要同意他说的价格,立马就可以成交,所以,罗大姐也很快回答:“既然兄弟说了价,那我们都让一步,一千二,这该可以吧。” 云飞暗自窃喜,心想,这也不错了,是自己想要的价格,从两千,压到一千二,值了值了,他摸着自己的脑袋说:“那,只能这样咧,就依了大姐。” 罗大姐一身轻松:“我也是依了你嘛。那,就这样,你呀,把钱筹好了,我们就一手交钱,一手给钥匙。” 云飞恨不得跟罗大姐来一个击掌互动,非常满意地说:“好,还望大姐期限一日,我尽力全款,一次性到到位。” 罗大姐见云飞似乎手头有几个钱,就说:“那我明天等你一天。如何?” 云飞拍着胸脯说:“明天一天的时间,一定到位。” 就这样谈好了。 那罗大姐打着手电筒,回自己屋里,云飞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家,一进房门,就跟致桦报喜:“搞定了,搞定了。你猜猜看,多少钱?” 致桦愣愣地看着他:“那罗大姐说,要一两千块钱,我对这一窍不通。你跟她谈的多少?” 云飞伸出右手,把大拇指先伸给媳妇看,然后,再伸出食指和中指,两个指头。 致桦把一对眼睛睁得溜圆溜圆:“你是说,一千二拿下了。” 云飞一蹦老高:“对头的。” 小夫妻俩恨不得来一个激情拥抱。 人逢喜事精神爽,用这句话形容小夫妻俩,最恰当不过了。 刚好当天,云飞低价收来的麦子,积攒了几天之后,一出手,居然秒变高价。 低买高卖,狠狠地赚了一笔,加之平日里的积累,一千二拿出来,分分钟的事。 只是在罗大姐那里,故意装作为难的样子,就是为了压价。 这赵云飞能够把陈家湾最美女孩忽悠到手,说明他赵云飞还是有两刷子的。 在外贩卖粮食,还不是要靠脑子灵活。终究来说,赵云飞还算一个能干人。 他结婚时又没有背债,父母帮他扛了。结婚之后,与父母同吃同住,所以,他赚的钱,全部落进自己的小金库。 他也不是糊涂虫,弟弟迟早得讨媳妇,他必须从老房子中搬出来,并且越早越好。 脑海里总计划着盖房子一事,苦于一直没有宅基地。原生产队放宅基地,都是有批次的。 过了批次期,就没有机会了。 为了早日实现盖房子的梦想,一直把宅基地之事,放在心上。 自家前面的罗家房子,一直空着在,他早就关注着罗家,只是一直见不到她家的人。 原想着,实在没位置做房子,就到致桦娘家去做的。 现在好了,罗家主动要卖房子,这真是哦,瞌睡遇到了枕头,绝配。 只等第二天中午,跟罗大姐做交接。立马就可以动工盖房子了。 哈哈,今天晚上睡个踏实觉,做个最美的梦。 再说罗家,本来是从别处搬来的,祖辈不是这本地人。 到底是一个情况来的,庄稼人都忙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哪里去管这无边无界的人和事。 所以,没有人知道这罗家的来龙去脉, 这罗家,当时在这里落脚,做了一个小三间的瓦房,比其他住家的房子,明显矮小。与同村房子相比,就是不一样的存在。 至于选宅基地,也是随便找了个空地吧。 她们家这个小房子,门前就是一个水塘,就是白天,致桦洗衣服的水塘。 这水塘有一条小路,半米宽都没有,刚刚可以一个人通过,但是,这水塘边的小路,似乎是一条阴路,从来没有人从这条小路上走。这仅有二十米长的泥巴路,感觉非常多余。因为,窄窄小路的另一边,还是一个水塘。这夹在中间的小路,看着都多余,如果没有这小路,就是一个独立的大水塘,反而吉祥也。 也就是说,罗家房子的正大门,对着一个,一分为二的水塘。 懂风水常识的,一看这门前两个水塘,标标准准印证了一个风水格局。 此乃大凶之兆也。 就看住的人,八字扛不扛得住。 人呐,一旦运气来了,做什么都顺风顺水。即使是居住的位置,哪怕是阴错阳差,也会遇着福地。 正所谓,福人居福地。 就像是,马,必须配马鞍,牛,则配犁爬。 一副一套,该怎么配,就怎么配,这是老天安排好了的。 人呐,一旦走了霉运,那居住的地方,也会鬼使神差的变成凶宅。 这罗家的房子,自打罗家住进来之后,罗大姐的父母,就觉得,他们家一直在走下坡路,也说不出什么原因来。 当然了,他们家本来就是特殊年代的特殊家庭,知识分子下放嘛,自然是受折磨的。 当时是被打倒的队伍,肯定是在走霉运了。 走霉运的家庭,住不吉利的地方,这才搭调嘛。福人居福地,霉运当然住霉房了。 好在后来,罗家父母搬出这个房子了。但是,孩子还在这里读书。所以,罗大姐住到出嫁,她弟弟高中毕业之后就去了父母那边,这样,这房子才真真空了下来。 以罗家父母的观察,这房子绝对是一个凶宅,不吉利。 就是自己不懂,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这罗大姐的父母,本是一对知识分子,也许是动荡年代,全家下放的变故,才不得已到赵云飞他们村里来暂时安家。 这一家人搬来时,可以说是,深居简出,不怎么与邻居打交道。给人一种小神秘的感觉。反正跟种庄稼的人,格格不入。 当然了,他们一家,本来就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庄稼人,肯定就融入不进来。 原本就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自罗大姐出嫁,她弟弟也搬走后,该房子就空着了,里面的家居物件,该搬走的,早就搬走了。 剩下的,都是用不着的农用物件。老旧的桌子板凳,木柜木床等。 这边罗大姐家像丢瘟神一样,把房子甩出去了,顺带还变了一千多的现钱,实在是划算啊。 那边赵云飞,像捡了一个聚宝盆似的,把一个鬼屋当成宝。 从此,赵云飞与易致桦的人生轨迹,朝着一个强大的磁场前进,任谁,也扭转不了这个局面。 这是后话。 直到易致桦六十岁了,回忆起自己这大半生的经历,才明白,自己的命运,一直被房子的风水,死死地捆住了,怎么也动弹不得。 如果自己早点接触风水,哪怕是懂的皮毛,也不会痛苦这么久,一生的大好时光,黄金时间,都耗损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