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兰香冷眼看着，眼前的男人不再年轻，也不英俊了，一起过了三十多年了，几乎都忘记了彼此最初的长相了。 “你终于说出来你在乎了，你终于说出你想杀人了，我宁可你当初杀人，宁可你当初跟我离婚，可是现在说还有什么用呢？你觉得你是圣人，你高大，我就该在你面前在孩子面前卑微一辈子吗？但凡你有一点儿发脾气，我就想着，我曾经做错的事情，我就忍着，觉得这是我该得到的惩罚。” “我为家，为你，为孩子，付出我的一切，我现在想着，这真的是我要的吗？值得我如此的付出吗？”孙兰香回想着过去的艰难，和短暂的美好，虽然不被世俗容纳。 “老孙，”李远航呼出一口气，“如果你这样对待俊青和俊华，我没话说，但是你这么对待小奎，是不公平的，他是自己想出生的吗？你想想。” “我？我不公平？要公平，我该如何做？他不想出生，我也没想他出生啊。”说完，孙兰香有点后悔。 “算了，我不说了，如果这是你最真实的想法。不过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生过两个孩子，你就没想过那么做的后果吗？等不可收拾了才”李远航实在是说不出来了，难道算准了自己就是那个“背锅侠”？ “我”孙兰香现在也说不出什么，也不想说什么，既有甜蜜也有悔恨的过往。 李远航和孙兰香是大跃进时期，都去外面支援革命建设认识的，一个是交通局养路段的一个养路工人，一个是在公社供销社站柜台的售货员，一个是老来买东西，一个是老接待这个人，慢慢的俩人认识了，加之有供销社的人凑，一个十九岁，一个十八岁，都是豆蔻般年华，也是青葱一般的岁月，于是俩人顺理成章的走到一起，婚后俩人住在养路段里，也过了一段琴瑟和鸣的甜蜜时光。 在李俊华出生后不久，李远航被调整到其他新建路段，留下孙兰香继续住在养路段公房里，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一个孩子四岁，一个孩子一岁，李远航找到单位提出申请，在县城申请一个宿舍，并想方设法把孙兰香调到县里的供销社，这样就方便两个人工作也照顾了孩子。 那时新路段缺人，李远航也算老人了，队长也体谅小两口的难处，于是亲自出面跟局里申请宿舍，并利用自己的关系，将孙兰香调入了县里的供销社，两个孩子也入了商业系统的幼儿园，这都是队长的“功劳”。 李远航和孙兰香都觉得队长人不错，热心，肯帮忙，大哥长大哥短的，两家走动了多了起来，尤其队长媳妇对孙兰香也照顾有加。 李远航没了后顾之忧，更用心的把精力都铺在新路段上，从李俊华一岁到四岁，李远航慢慢的成长为新路段的小组负责人，回家的时间从每月回来三四天到两月回来一次到三四个月回来一次。 孙兰香不是没怨言，跟队长大哥和嫂子牢骚多了，俩人都安慰她，也会帮忙照顾一下孩子啊，买煤买粮什么的，一来二去的，孙兰香觉得自己有丈夫跟没有差不多，然后比较着队长的优势和长处，会关心人啊，会体谅媳妇啊，眼里有活啊，总之都是好处。 很老套的情节，俩人一来二去有了三四五，然后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四个多月了。 李远航回来后，当时孙兰香提出来引产，医生给的建议是孕妇体质不好，营养不良，不建议打胎，关键是没有任何理由的打胎，两个人都觉得无法启齿。 孙兰香提出离婚，李远航说离婚了，孩子怎么办？人家不离婚，你一个人带？然后你想撇下闺女和儿子吗？ 彼此都沉默了两天，李远航就又回了养路段，直到生之前，才又赶回来。 生下来是个男孩，李远航象征性的在家待了半个月，然后就回去工作了，之后每周回来一次， 事情该做的做，但是话不多。 等孙兰香开始上班了，小孩儿也开始送托儿所，李远航变成每个月回来一次，在外人面前，一家五口和乐美好，没外人在的时候，李远航基本不说话，说的话也大都跟儿子和女儿说。 有一段时间，李远航的工资是自己收起来的，后来等那个孩子周岁的时候，他看孙兰香也没别的意思了，就开始又把工资上交给孙兰香，不过有些补贴或单独的奖金就自己放起来了。 队长家的嫂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和他们家来往，只是队长说既然李远航每月都回来了，自己就不用多帮忙了。 然后来往少了起来，李远航在单位，一声不吭，努力的提高自己的技术，又过了两年，李远航找机会申请到了基建科，离开了养路段，俩人彻底不在一个小系统后，几乎见不到了。 此时，李远航和孙兰香两个人沉默着，李远航不知道孙兰香在想什么，只是自己想了这些年，各有苦衷，反正日子过来了。 “你如果还是觉得不舒服，到时候就说你感冒了，怕传染给孩子，就不去满月席了，这样彼此都体面。”李远航或许是平复了一下情绪了，现在的语气平和了很多。 “随便你们怎么说吧，说我死了都可以。”孙兰香确实觉得很糟糕，日子、自己的心里、处处都是特么的让人难过。 “中，现在是俊华伺候月子，回头她来了，你把她花的钱给她，别等着她出力还出钱！” “让他跟小奎要，我又没让她出钱又出力，都是钱钱钱，到处都要钱，钱是你爹吗？” 简直要爆炸的感觉，李远航觉得今天如果自己没因为心脏病去世，就是命大，他现在忽然体会到了前几天李俊奎的想法了，怪不得当时他说自己想办法，不用他们啊，眼不见心不烦，何苦呢？真的！ “如果你这么办，回头从这个月开始，我的工资不会再交给你，你也有退休金，你自己花你的钱吧。钱不是我爹，我看你是我爹，你是我们全家的爹！” “李远航，你还不要威胁我！不给我工资，不给我我就去你们单位闹去！让你身败名裂！”孙兰香急了眼。 “去啊，去吧，要不要现在去？现在没人，明天早上一起去？谁不去谁她妈的不是人养的！”李远航也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