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大河身体往椅子背一靠道：“我哪儿也不去，这里有我媳妇，有我老丈人，还有我的朋友徒弟，再说我都待习惯了。” 刘峰挠着头道：“我也舍不得你走啊，你是我在这厂子为数不多的朋友。 可你不走怎么行呢？来检查的全都是奔着你那个水炒鸡蛋来的。” 沉吟了一下，刘峰道：“要不这样吧，我和史副书记商量商量，先把你借调到总厂，人事关系不变动，等风声过去，再把你调回来。” 刁大河痛心疾首道：“我不愿意！我为咱们厂的食堂建设呕心沥血，你却这么对我……” 刘峰无语了，手都颤抖了，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我说你小子，到底特么有没有良心啊？ 是这么个事儿吗？ 不是说了，暂时把你调走，人事关系不变吗？ 那你说，不这样咋办？究竟怎样解决咱们厂的困境？” 刁大河粲然一笑，从兜里掏出一盒烟，自己叼在嘴里一支，递给刘峰一支，彼此点燃。 “解决困境简单啊，”他吐出口烟雾缓缓道，“可以让来视察的人交粮票啊，本来就有相关规定，接待餐需要交钱和粮票。” “你在开玩笑呢么？来视察的都是四九城里有头有脸的，到咱们厂吃个饭还要交钱和粮票，得罪人可没这么得罪的。”刘峰立马否定道。 “那就降低标准，工人吃啥给他们吃啥，反正咱们厂本身伙食也不差。” “领导来了和普通工人吃的一样，那不等着人家给咱穿小鞋吗？” 刁大河道：“那看来只剩一个办法了，那就是从源头解决问题。” 刘峰问道：“怎么解决？” “让我走！” 刘峰一口烟憋在嗓子里，差点儿没呛死，咳嗽了半天道：“玩儿呐？闹来闹去不还是这个办法？” 刁大河道：“不过让我走也行，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的去处不用你安排，也不需要你过问，但是我安排好之后要从后勤带走几个人，你可不能拦着。” 刘峰琢磨了一会儿点头道：“反正不能吸纳外厂职工来吃饭后，咱们厂后厨人员有些冗余，只要本人同意，五个以内，随便你带走。” 刁大河把烟怼进烟灰缸，然后道：“行，成交！” 事情聊完了，刘峰想起来问道：“大河，你说去处不用我安排，那你打算去哪儿啊？” “不可说，不可说！”刁大河笑着卖了一个关子。 …… ……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在床上。 宋红霞小鸟依人的趴伏在崔大可的胸膛。 “大可，你可真有劲儿，比我原来的男人强多了。” 崔大可得意道：“软弱的知识分子怎么能和我这强健的无产阶级比呢？” 宋红霞脸红扑扑的，捅了崔大可一下道：“大可，我问你个事儿啊，你什么时候回去和你家那个母夜叉把问题解决一下啊？” 崔大可愣住了，问道：“我解决什么啊？不是说好了，咱们以感情为主，不走那形式主义的东西么？” 宋红霞不高兴了，躺平了身子，语气冰冷道：“瞧你说的，什么叫形式主义啊，你当我是什么？得谁跟谁吗？ 崔大可，告诉你，我可不是随便的女人，你和我那个了，就必须对我负责任。” 崔大可咽了下口水道：“红霞，你以为我不想和你在一块吗？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么，我和那个马兰花结婚，完全是形势所逼，根本没有革命友谊。 可是有一样，她现在怀着我的孩子呢 现在要是不要她，那不成了陈世美了么？抛妻弃子丧天良。” 宋红霞很好哄，听言又转过了身，“大可，你知道么，我最喜欢你这温柔体贴负责任的劲儿。 行了，我也不逼着你了，这事儿咱们以后再说吧。 你难得过来一次，怎么也不能让你败兴而归啊。 要不——你再卖卖力气？” 崔大可连忙道：“你先让我缓一会儿，让我抽根烟行不？” “那行吧，你多缓一会儿，反正离明天早上很早着呢！” 崔大可听了，莫名的，心里面慌得一匹。 …… …… 大领导王铁军家里。 槐树下的石桌上摆着两样菜。 盘子装的是水炒鸡蛋，罐子装的是佛跳墙。 大领导喝一口酒，吃一口菜，简直不要太惬意。 吃了一会儿，解了嘴馋，王铁军笑着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小子，说说吧，求我什么事儿？ 看在你这俩菜的份儿上，只要不是原则问题，我能答应就答应了。” 刁大河竖起大拇指道：“要不您是大领导呢，局气。看来我这佛跳墙没白做。您可不像别的领导，吃完了拍拍屁股走人，酒桌说过的话就像是没说过一样，过后还得重新再来。” 王铁军听言笑了，拿着筷子敲了下刁大河的脑袋。 “有话说有屁放，甭拿话点我。 刚才不是说了么，不违反原则就答应。 违反原则，门儿都没有。” 刁大河嘿嘿嘿道：“大领导，您知道我被人设计了不？” “知道啊，不就是人家办个比赛打压不成，改成了捧杀么。怎么着，招架不住了？” 刁大河道：“可不，比赛的事儿往报纸上一登，我们厂子的事儿可就来了。 那是三天两头的来人，不是检查，就是调研。 我们厂子都快撑不下去了，把我们厂长愁的啊，头发白了好几根。” 王铁军一边捞佛跳墙吃，一边道：“那你是啥意思？难道让我给你们厂发个文，禁止检查调研。” 刁大河道：“那哪儿成啊，那不是把人往死里得罪吗！” 王铁军喝了口小酒道：“那你说怎么办？要不我帮你另谋高就？我们冶金部机关食堂大师傅的手艺远不如你，要不把你俩掉个个？” 刁大河举手投降。 “千万别，我这人自由惯了，受不了那些个管束。你把我调到冶金部，还不如杀了我呢。” “有那么严重么？”王铁军哈哈笑着道，“冶金部食堂又不是阎罗殿，怎么还要死要活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