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主任坐在刘峰旁边，虽然桌上的菜美味，但他心思却不在酒席上，他眼睛一直盯围墙边，那里停着的几辆自行车，其中竟然有两辆是凤凰牌女式自行车，而且都是新车。 其中之一是丁秋楠的，这他知道。 “另一台是谁的？” 自从发现了这台自行车，刘主任心中一直都揣着这个问号。 一直到酒席结束，自行车的主人都没出现。 客人散去，刘主任跟着出了大门，然后就站在大门口处，等着看车子的主人出来。 赖文杰对刁大河的话将信将疑，他也在等买车的人出现。 酒席散去，不要说花双倍价钱买车的人了，就连问价的人都没出现。 赖文杰一笑，心里说：“刁哥肯定是逗我玩儿”，他在心理活动的时候不结巴。 帮忙打扫了卫生，赖文杰见无事了，就跑去跟刁大河告辞。 刁大河刚跟张干事和马文交接完礼账钱，看赖文杰要走，就说道：“文杰，还剩了鱼，你拿我的饭盒装两条回家给你老娘吃。” 赖文杰满脸涨红着拒绝。 刁大河拍了下他的肩膀，“甭和我客气，兄弟之间不用虚套，你先好好照顾老娘，改天我去看她！” 赖文杰想了下，只好点头答应了。 刁大河进厨房，拿饭盒装了鱼，出来后交给了赖文杰。 赖文杰把沉甸甸的饭盒别在车后架。 这年头能给吃的能给钱，说明关系都非比寻常，赖文杰有些感动。 他明白，刁大河是真把他当成朋友相处了。 刁大河后面相送，赖文杰推车出了院子。 说声留步，挥手告别。 跨上自行车缓缓骑行，斜刺里出来一人拦住了去路。 赖文杰吓了一跳，以为是碰到劫道的了呢。 随即一想，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怎么可能有如此胆大妄为之徒。 定睛一看，却个穿着中山装，戴着黑框眼镜的知识分子。 赖文杰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对方，想看对方意欲何为。 拦路的正是刘主任。 刘主任为了能帮着总厂史副书记买到自行车，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不但派出了得力干将崔大可，自己也是时时用心，处处留意。 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天终于被他找到了一辆凤凰女士自行车，看样还是全新的。 “同志，你别慌张，我是机修厂的厂领导，我拦您是想说点事儿！”刘主任笑容满面的说道。 赖文杰没有回答，字说多了会结巴，他如今已变得沉默寡言。 刘主任看赖文杰没有回答，继续说道：“是这样的，我有件急事儿，急需一辆凤凰牌女士自行车，您看您这台车能转让给我吗？” 赖文杰听言很震惊，还真被刁大河说中了啊。 看来是肥猪要拱门，现在需要做的是不要慌。 “不卖！”赖文杰一字一字的说道，“我这车新买的，还没上牌呢，我舍不得！” 刘主任听了赖文杰的话，欢喜的快要晕了，什么叫他妈的惊喜？这就叫他妈的惊喜！ 碰到了新车不说，还碰到了没上牌的新车，这做梦都不敢这么梦啊。 当即满面堆笑道：“刚才你在大河家吃喜酒了吧？我也在那了？你是大河的熟人，我也是大河的熟人，所以这么一换算，你我也应该是熟人。 我的确是有急事儿，需要这辆车，你看这样行不？你把车卖给我，我在车价的基础上多给二十块的补偿，您再买一辆，好不好？” “不好！没地儿买！”赖文杰缓慢说道，“得加钱！” “那您想要多少钱？” “工业票、车钱双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怎么不去抢？” 赖文杰不再废话，重新跨上自行车，骑着就要走。 刘主任赶忙握住了赖文杰的车把。 “小兄弟，咱们再商量商量呗！” “没得商量！”赖文杰语气缓慢而果决。 刘主任动起了脑筋，车子送给史副书记，史副书记肯定会给钱。 自己里外里也就亏一百多块钱。 作为机修厂主任，他手头不缺工业票。 这些年手握行政和后勤，油水总是沾到了一点，这点钱还是有的。 “为了前途，拼了！”刘主任咬牙切齿，下定了决心。 之后赖文杰跟随刘主任去了他家，拿到了他人生中最大的一笔款项——二十几张工业票，两百八十四元钱。 收到了钱，赖文杰从兜里掏出那一叠子零件儿的发票，递给了刘主任。 “这是什么？” “全部零件儿的发票，给车上牌时候用。” “你这车不是正规店里买的？” “自己攒的。” 刘主任看着一摞的发票，有些牙疼，犹豫问道：“这个能行吗？” “当然行了，就问你这是自行车不？有发票不？既然都有，哪点不合规定？” 刘主任一想也对，遂不再纠结。 他不纠结了，赖文杰却有些心里打鼓了。 缓慢问道：“你不会反悔吧？” “怎么会，我这人说话算话!” “那就好，你发个誓!” “我不发!” “不发不卖给你了!” “反悔我是王八蛋!” “好，成交!” 却说此时，崔大可风尘仆仆骑行在泥土路上。 他一边呸呸呸吐着嘴里的泥巴，一边极目远眺。 红旗生产大队供销社，就它了，这回要是还没有，那我也该回家了。 走进供销社，里面售货员很少，只有两个。 “请问你们这里有凤凰牌女士自行车吗？”崔大可问道。 “车有啊，钱你有吗？” 崔大可如同做梦一般，再次确认到：“同志，咱们供销社真有凤凰牌女式自行车吗？” “你是不是有病？就在那边墙角放着呢，你不会自己去看？” 崔大可走了过去，果然看见供销社一角锁着一辆自行车，上面积满了灰尘，正是自己苦苦搜寻而不得的凤凰牌。 这一刻，崔大可内心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啊哈，我终于找到了你，在穷乡僻壤中。 交了钱和票，把凤凰牌自行车前轮绑在了自己自行车的后架上。 供销社水井打出凉水，灌了个水饱。 看着漫长崎岖的山路，他又开始给自己鼓起劲儿来了。 “我要讨好刘主任！” “我要讨好史副书记！” “我要往上爬！” “我要顶替刁大河当股长！” “我要迎娶丁秋楠！” 想到丁秋楠，他本已经疲惫的身躯又重新恢复了无穷的力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