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宴真的超级幸福啊。 陈岁平每天去楼上许笙笙家的时候,他都控制不住的开心。 家人们,谁懂啊。 每天至少被辜负一次啊! 要是陈岁平能再对他进行言语上和行动上的辱骂和欺凌,那就更完美了。 他一丁点都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但病美人光环的副作用显而易见。 时宴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有天早上他醒过来的时候,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他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种状况持续了大概十分钟。 陈岁平没有发现。 他和五年前一样,起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吻他的唇。 但和五年前热切到恨不得将他吞入腹中不同,五年后的陈岁平吻的很敷衍。 他凑上去,轻轻碰一下他的唇,就从床上跳起来: “我去刷牙。” 他离开卫生间。 时宴没有告诉他自己看不见了。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动都没有动。 他用很轻的声音说: “看不见其实很好。” 等陈岁平洗漱好回来换衣服的时候,时宴的眼前恢复了光明 陈岁平还笑他: “今天你好懒哦宴宴。” 时宴无事人一样朝他笑: “因为马上冬天了,你知道的,一到冬天,我就离不开被窝。” 五年前,陈岁平会凑上用冷手挠他痒痒。 五年后,陈岁平笑了笑换好衣服离开了房间。 他说: “觉得冷就开空调。” 那天之后,时宴的身体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小问题。 他加大了止疼泵的用量。 以前疼的时候,只要摁一下。 现在,他需要摁两下。 陈岁平没有发现。 他什么都不知道。 时宴喜欢他心安理得的样子,但他必须要在这具身体彻底衰歇之前完成任务。 所以,他做了一点小小的准备。 这不,许铭成找上门了。 想来是他的准备起作用了。 不枉费他开小号发微博秀恩爱。 : 【宿主,开小号秀恩爱的是我。】 【是的,但内容是我口述的。】时宴补充,并赞美他亲爱的系统,【当然了,没有77你推送给许笙笙,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77你真的非常棒,我们是完美搭档。】 卡了一下: 【完美搭档?】 时宴说是。 掉线了。 坐在沙发上的时宴看着许铭成,偷偷摁了一下止疼泵的按钮。 他的动作没有瞒过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的许铭成。 许铭成再也坐不住,他不顾时宴的惊呼,直接把人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他带他来到卫生间镜子前,指着镜子里的人质问: “你幸福?你幸福为什么会瘦了那么多?你有没有照过镜子?你现在都不成人形了!” 时宴没说话。 他愣愣的看着镜子。 真的,真的很漂亮。 病美人光环是真的牛逼。 镜子里的人瘦到形销骨立了,肉眼看上去和骷髅架子几乎没有区别,脸上的肉却没掉光,皮肤也没有变黄,依旧白的像雪。 只唇色变得又浅又淡。 那种雾蒙蒙的忧愁气质比往日更加的浓郁。 病西施一般的娇弱,像是清晨荷叶上的露珠。 日头烈一些,就会蒸发消失。 又像是狂风暴雨里勉力支撑的残破雨伞。 下一秒就会随着风雨,飘向空中和远方。 易碎感满满。 是时宴最喜欢最满意的模样。 但一定不是陈岁平喜欢的样子。 因为这些日子的相处过程中,陈岁平的好感度没有丝毫的增加。 收集到的只有他的负面情绪。 愧疚、不快和厌烦是最多的。 许铭成不一样。 许铭成眼底的怜惜几乎溢出来。 他指着镜子里的人,问时宴: “我才进来多久你就已经摁了两次止疼泵了,幸福的人是你这样的?” 时宴无言以对。 他站不稳的往下掉。 许铭成用力把人撑住: “没事吧?怎么了?哪里难受?” 时宴靠在许铭成的身上,他双眼黯淡,轻声说: “我又看不见了。” “什么?” 许铭成没明白。 “什么意思?” 时宴没有解释。 他结束了这个话题。 “我不该……回来的……都是我的错……” “陈岁平这些日子过的,一定很不开心吧……” 时宴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哽咽。 “他每天都去见……许笙笙。” 许铭成的呼吸停了一秒: “……你知道?” 时宴竟然知道? 他的眼里写满了诧异。 装看不见的时宴没有转动自己的眼珠,没有眨眼睛。 他直视镜子,双眼空洞,却将许铭成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 他果然和许笙笙联手了。 不然他怎么知道陈岁平下班后每天都去许笙笙的? 陈岁平不会和他说这些,时宴也不会说,许铭成又没有系统,那说的自然就是许笙笙了。 “你怎么会知道的?”许铭成把时宴抱起来。 时宴说: “陈岁平说让我们回到五年前……” “五年前他不忙不加班的时候,会提前告诉我,我总会一边做晚饭,一边不时的去阳台上帮他留心车位,等他回家。” “现在……他什么都不和我说了……” “我只当他每天都要加班。” “直到我偶然看到他的车开进小区。” 他们住的这栋楼在小区的后门第二排,通过厨房的窗户可以清晰的看到后门车辆的进出情况。 许铭成的胸口闷的厉害。 “我以为……他不加班。” 时宴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他明明在说令他痛苦的事情,语气却和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模一样。 许铭成把他抱回之前的沙发上,拿沙发盖毯裹住他。 毯子不小心擦过他的眼睛,许铭成惊讶的发现他竟然没有抬手去挡。 这…… 他大惊。 他小心的抬手,在时宴眼前挥了挥。 没有反应。 “你……”许铭成的鼻子眼睛一起发酸。 你看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没有问出来。 因为时宴还在说话。 用他平淡的,聊家常的语气说着话。 “我像五年前一样,为他做晚饭。” “三个菜,一个汤。” “很失败……一个都没做好。” “我的手抖得厉害,肉丝没切好,放盐的时候抖了好几次,放多了。” “但我还是摆盘了。” “他顾的阿姨六点的时候来送饭。” “我没有打开……放在保温盒里。” “我想他要是觉得我做的难吃,就吃阿姨的。” “我从六点多,一直等到了九点多。” “他踏进家门的时候,是九点五十二分。” 时宴微微笑了一下。 “他没有去厨房……没有去看一眼我做的三菜一汤。” “我猜他去许笙笙那里,因为他身上有一股参鸡汤的人参味。” “那天之后……我留了个心眼。” “原来,他每天都会去见许笙笙。” 许铭成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和许笙笙联手,也后悔上门试探。 “你都知道……为什么还假装过的幸福?”许铭成哑着嗓子问。 “因为我不想陈岁平愧疚。”时宴说。 门口传来咔哒的开门声。 许铭成转头。 站在门口的是许笙笙。 许铭成用口型问他: “你怎么过来了?你哪里来的钥匙?” 许笙笙不知道时宴看不见,他开口: “陈大哥让我来帮他拿个文件。” 时宴脸上的笑消失了。 薄薄的雪被太阳一晒,就融化了。 他一脸空白的坐在单人沙发上,双手紧紧抓住许铭成裹在他身上的毯子。 “应该在书房里,你自己去拿吧。” 时宴平静的说。 “你知道书房在哪里吗?” 许笙笙说: “知道。我之前和陈大哥在你们的那个房子住过几个月。” 时宴哦了一声,很小声的说了一句: “原来……你们也在那里住过。” 踏踏踏。 许笙笙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故意装傻,他故意从时宴所在的单人沙发那边走过,疾走进了书房。 时宴没有动。 许铭成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太白了,他分不清他是因为许笙笙的话变得这样白的,还是虚弱导致的病态苍白。 他问他: “你……还好吗?” 时宴没有眨眼,眼珠也没有动。 他微微侧头,像一个瞎子一样,先用耳朵朝向说话的人,再转过头。 他朝许铭成笑: “我很好。” 假的。 许铭成受不了。 书房的门紧紧的关着。 许笙笙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 许铭成压低声音: “你一点都不好,你难过的要死了。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不再忍下去了?幸福就是幸福,不幸福就是不幸福。” “时宴,你到底什么时候对陈岁平死心?” “你什么时候才能让陈岁平滚出你的生活?你就快没时间了。最后的一段日子,你就不想过的开心一点吗?” “我带你出国好不好?你不是说自己不该回来的吗?我们现在就……”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书房的门就打开了。 许笙笙拿着文件夹走了出来。 时宴这次反应很快,他转头看向了书房。 许笙笙举起文件夹,像时宴示意: “东西拿到了,我先走了,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踏踏踏。 他快步离开。 时宴慢慢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许铭成知道他看不见,伸手去扶他,“你要去哪里?” “我去书房……”时宴说。 许铭成把他抱起来: “你去书房干什么?陈岁平不喜欢别人进他的书房,他这个毛病……” 他咬了一下舌尖。 陈岁平不是生来多疑敏感。 五年前,他的书房是不对朋友家人还有时宴设防的。 但五年后的现在,陈岁平的书房只让许笙笙进入。 “他的书房……不能进去?”时宴不解,“他没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许铭成发现怀里人的眼睛慢慢开始有了光。 “放我下来……” 时宴挣扎了一下。 他从许铭成话里听出了陈岁平对他的不同,人好像一下就精神了。 许铭成把人放下。 时宴脚尖触地的时候差一点就摔了。 许铭成眼疾手快把人扶住了。 他半扶半抱着把人带到了书房门口。 令人惊讶的是,书房一地狼藉。 无数的纸张,设计图,文件,都被随意的撒在地上。 书架上的文件夹,书,有的还在原来的位置上,有的倒下下去。 “这怎么回事?” 许铭成不信陈岁平平日里就在这样的书房里办公。 他看时宴。 时宴嘴巴微微动了一下。 他突然甩掉许铭成,踉踉跄跄走了进去。 啪—— 他跌在了地上。 “时宴!” 许铭成走过去。 时宴挥开了他的手。 他抓起地上的纸: “不对……” “不是这个……” 一张又一张的翻找着。 他没力气站起来,就在地上爬: “没有。” “这里也没有。” “也不是这个。” 他慌乱又无措。 许铭成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红了眼眶,问他: “你在找什么?时宴你告诉我你在找什么?我帮你一起找。” 时宴没有说话,他扶着墙壁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 他走到电脑桌前,打开陈岁平的电话。 他放在桌面的文档被删掉了。 垃圾也被清理了。 真的没有了。 时宴双手撑着桌面,整个人都在抖,他哭了。 他说: “我的……我写的东西……” “不见了。” “我写的东西不见了。” “许笙笙拿走了我写的故事。” “会不会你记错了?”许铭成不觉得许笙笙会拿走时宴的故事。 许笙笙没理由拿走他写的故事的。 “会不会放在其他地方了?” 许笙笙想要的是陈岁平的心。 拿走时宴的故事有助于他得到陈岁平的心吗? 只会让陈岁平觉得他有病。 许笙笙是聪明人。 他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但时宴有必要污蔑许笙笙吗? “会不会是陈岁平拿走了?”许铭成自觉找到了真相,“你写了什么故事啊?游戏剧情?还是……” 时宴没有回答。 他手忙脚乱的找到自己的手机。 他给陈岁平打电话。 陈岁平没有马上接。 时宴的眼泪啪嗒啪嗒滴在电脑桌面上。 他绝望的好像失去了一切。 这不正常。 许铭成有些惊讶。 什么故事这么重要? 这么重要为什么不备份? 他还没想清楚,陈岁平就接了电话。 他听时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 “许笙笙……许笙笙拿走了我写的故事。” “他把我留在电脑里的文档也删掉了。” 陈岁平冷静的回答了他: “宴宴你不要闹。” “许笙笙怎么可能会拿走你的故事?” “他和他男团里的那个谁一起搞了个网剧,他友情出演一个反派,这几天都在剧组那里。” “再有,他没有我们家的钥匙。你也在家里。” “他要怎么饶过每天走在家的你……” “你不信我?”时宴打断陈岁平,“他刚刚说你要他拿个文件……他用钥匙开了门……书房现在乱糟糟的,一地都是纸……” “别闹了,我在开会。咱们一会儿说好吗?” 陈岁平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