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我很满意，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和镜子里面的木偶接近，我不由得露出和木偶一样的笑容。 ――《镜中人》】 那天的会谈没有除他们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人知晓。 但日常忙碌的波本，却多了一份工作――负责代表组织在某些事情上，和国外的组织成员进行对接，完成与[月轮教]的合作内容。 “是太宰推荐的你。”琴酒手中的烟在昏暗的灯光下忽明忽暗，“他说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他弹弹烟蒂，把烟按进烟灰缸里面，“而且你和某个fbi还有仇。” 若说组织里面谁最不喜欢fbi，波本可以说是第一，就连讨厌老鼠的琴酒都得排在后面。 他对fbi的讨厌可是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因此就算把这件事公开交给波本，组织里面也几乎没有人反对。 琴酒转身离开，离开前留下一句冷酷的话语，“波本，太宰很看好你。” 留下的波本看着琴酒一口未抽就熄灭了的烟，陷入沉默：‘琴酒这是……点根烟闻闻味儿？’ 他当然知道琴酒在说谁。 ‘赤井秀一，身份暴露后假死脱离组织的fbi。’ 还是他和苏格兰在尾崎商会一事后，才正式确认赤井秀一没有死亡。 ‘说起来尾崎商会一事，大庭叶藏也在那里。’ 这么一想，波本又被突然出现的大庭叶藏占住了脑子。 虽然大庭叶藏在那天的会谈上睡着了，虽然琴酒对大庭叶藏十分肯定、认为叶藏即使醒着也百分百不会说出去，虽然大庭叶藏十分害怕琴酒，虽然伏特加也知道琴酒身边有大庭叶藏这样一个人…… 但是！为了组织的安危，以及大庭叶藏口风紧不紧实问题，他还是毅然决然选择接近大庭叶藏――即向工藤侦探事务所投入职简历。 在有了可以应付组织的正当理由后，波本一鼓作气，在简历上写满了自己五花八门的技能。 当然，这件事他并没有告诉苏格兰。 苏格兰太过于温柔，对于大庭叶藏也是充满了柔爱滤镜。 但波本表示自己很理性，他要代替苏格兰好好看清大庭叶藏的本质，杜绝苏格兰受到危险的可能。 大庭叶藏身上有着太多的谜团，和雪野家不正常的联系，和琴酒不健全的关系，以及自己对人间不安的恐惧，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吸引波本去解开这个谜底。 最重要的一点。 ‘大庭叶藏对琴酒满心依赖。’ ‘但琴酒却对大庭叶藏满不在乎。’ 波本清楚地看见，那个安静哭泣的大庭叶藏，眼里是破碎的空洞。 …… “安室透先生。” 工藤侦探事务所的会客室里面，大庭叶藏看完安室透的简历，然后放下，眼神里面带着些许犹豫。 “安室先生，我们……之前见过吗？” 此刻的大庭叶藏依旧带着淡淡的忧郁，但他身上更多的是内敛的温柔。 那日仿佛是镜中水月，即使波本再次见到大庭叶藏，也带有迫切的不真实感。 ‘大庭叶藏像是全无那天的记忆。’ 化名为安室透的波本笑笑，阳光从窗户外面洒进来，照着他的头发也金闪闪的，整个人都阳光健气起来，“之前对工藤侦探事务所略有耳闻，不免对老板有了点好奇。” 他说着伸出手，“大庭老板，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在大庭叶藏的有些迟疑中，安室透快速握住了想要缩回去的手，蓝灰色的瞳孔里面流露琥珀一样的光芒，“我一定会认真工作的。” 但也仅是握了一下，在大庭叶藏眼睛微缩前，安室透即时收回了手，没有引起大庭叶藏任何反感。 ‘大庭叶藏对所有动静都很敏感。’ “可以方便问个问题吗？”今日的事务所并没有营业，看样子是大庭叶藏特意为了面试他而空出来的，“工藤侦探事务所很有名气吧，大庭老板为什么要选择我呢？” 大庭叶藏眼睛里面冒出疑惑，把电脑里面的邮件箱展示给安室透看，言语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只收到了安室先生投的简历。” “至于名气……”大庭叶藏低下头，“隔壁左拐左拐再左拐的梦歌间看起来很讨厌我们呢。” 大庭叶藏口中的“梦歌间”是当地数一数二的牛郎店。 此时的安室透还并不知道大庭叶藏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看着只有他一个人简历的邮箱，直觉告诉他有些不对。 “可以让我看看电脑吗？” 在得到大庭叶藏点头后，安室透拿起了电脑，轻轻敲击了起来。 ‘果然，邮箱里面有删除的痕迹。’ 看起来像是事务所另一位员工做的“好事”。 安室透决定要去工藤侦探事务所时，已经过了提交简历的时间，他的那封简历是他用了点小手段塞进去的。 原以为会夹杂在众多简历中，但没有想到那位前员工早就将其它邮件一键删除，于是他的简历就成了独苗苗，直接被大庭叶藏录用。 ‘这么说还得感谢那个人呢。’ 安室透并没有把这个阴差阳错告诉大庭叶藏，他看着这部电脑里面上一位员工的使用痕迹，调出了之前的工作日志，每篇日志最后都附带了一个同样的名字――冲矢昴。 “叶藏老板，冲矢昴就是我的同事吧？” 早就得知冲矢昴需要出国研学、不得不暂停事务所工作的安室透明知故问，他就是故意挑的这个时间段，能进一步观察大庭叶藏。 “是的。”大庭叶藏叹了口气，眼里露出些忧伤，“但安室先生来得不凑巧，冲矢先生恰好已经离世了。” “那确实不凑巧，正好对方离世……？”安室透怀疑自己的耳朵，‘确定说得不是离开吗？’ “冲矢先生脾气很好的（指完全没有索要自己该得的工资）。” 大庭叶藏像是没有注意到安室透的停顿，“若他还在，安室先生说不定会和他相处愉快呢――” ‘不可能，怎么想都不可能。’ 安室透打量着事务所的工作间，他一走进，就感受到了强烈的个人占有气息。 冲矢昴进行工作的地方，已经完全沾染了冲矢昴本人的气息。 安室透是有“冲矢昴”照片的，可人不可相貌，那个眯眯眼看起来很温柔的冲矢昴，生活上却有占领地盘的习性。 电脑桌上象征着自己的个人物品完全没有收拾，茶水间的水杯、盘子，就连存放食物的袋子，都有“冲矢昴特供”的标签，更不用说冲矢昴带来的书和衣服。 ‘那个人，简直像是把来工作的工藤侦探事务所，当成了家那种私有的东西。’ 最主要的是，安室透竟然在冲矢昴上锁的抽屉里面，发现了一份《事务所生存指南》，里面有一大半都是有关大庭叶藏的照顾说明。 比如“若没有人提醒，叶藏会忘记吃早饭，请于早上八点按时提醒。” 再比如“叶藏喜欢蟹肉，但胃不好，注意不要让他多食。” 再再比如“叶藏疑似价值观出现错误，需要耐心教导。” 至于什么“工资记得上交”、“不要喝大庭叶藏生气时的咖啡”、“坚持锻炼，小心有毒”、“学习《待人接物高级术语》”等一系列标注，安室透暂时还看不太懂。 但不管这份文件是特意留在这里给下一个员工指导，还是悄悄整理供自己欣赏，能写出这种“生存指南”的，一定心理有问题。 ‘一个员工而已，未免也管的太宽泛，就像大庭叶藏是他的一样。’ 于是安室透忽视掉冲矢昴留下来的“温馨小贴士”，将冲矢昴的痕迹全部清除后，才在隔着冲矢昴办公的对角处，找了个心仪的位置，准备熟悉一下自己接下来的工作。 但一开始熟悉，就发现工藤侦探事务所的账目根本对不上。 支出像是流水一样，仔细一看全是酒类和茶点；但收入……却如同瀑布。 什么玛瑙翡翠、珠宝首饰、华贵衣裳，甚至还有冲矢昴标黑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写的转账记录。 安室透就是做假账也不敢做出这种账本。 “安室先生行动力果然很强。” 大庭叶藏走了进来，看着冲矢昴的位置已经变得干干净净，他的东西也全部收拾进一个纸箱子。 他将事务所的钥匙递给安室透，“我目前还是学生，事务所这边还得有劳安室先生了。” “而且……”大庭叶藏想着安室透表格上写的“憧憬成为一名侦探”之类的话语，“工藤侦探事务所其实并没有侦探，安室先生真的要待在这里吗？” 深谙语言话术的安室透拿过钥匙，在大庭叶藏眼前握住，“叶藏老板都给我钥匙了，可不能收回。” “再说了，以我的天赋，目前还不能成为侦探，在侦探事务所打打下手也很好啊。” 大庭叶藏垂眸，眼里的神色黯淡了下去。 “安室先生，这间事务所……可能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等到明天，事务所开张，你估计就不会再想待在这里了吧。” 那句话轻飘飘的，像是飞在空中的柳絮，下一秒就随风飘散，可语句中的自责与难过，却沉甸甸地压在安室透身上。 于是他装作轻松地对真心实意为他着想的大庭叶藏说道，“放心吧，我不会离开的。” 安室透就是为了大庭叶藏来的，怎么可能离开。 他早来之前便有过调查，已经知道这间事务所似乎颇受夫人小姐的喜爱，在上层圈子里面大受欢迎。 ‘人际交往而已。’ 安室透相信自己也能做好。 …… 他要收回自己的话。 安室透站在沙发前，将手中做好的甜点放下，立刻又引起了夫人们的打量。 大庭叶藏被围在中间，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身上留有香水的混杂味。 他含蓄一笑，向着夫人们介绍，“这位是我新招的员工，名叫安室透。” “冲矢先生最近没有空，我还以为会忙不过来。”他看向安室透，眼睛里面亮亮地，像是把安室透看作了自己的恩人那般，“幸好安室先生愿意来事务所。” “新员工啊。” “是，今天第一天上班。”安室透注意到夫人们微变的态度，毫无怯场，“叶藏老板别打趣我了，能在这里上班已经很荣幸了。” 他说话坦坦荡荡，为人又很开朗，夫人们问的什么话都能接上两句，自然她们越看安室透越觉得顺眼。 “安室和冲矢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呢。”在安室透去沏茶时，旁边的夫人拿过一朵花，别在了大庭叶藏的耳边，“阿叶一连几天都没有开业，还真让我们好生担心。” 大庭叶藏乖顺地任由她们摆弄，“……抱歉。” “哎呀，我们可不要阿叶的道歉。” 夫人们聚在一起，她们伸手抚去大庭叶藏的眼泪，眼睛里面对大庭叶藏满是怜惜。 “阿叶只要开心就好。” 她们不会那么没有礼貌地去打探尾崎百合的事，在长久的与人来往中，夫人们已经学会了收敛情绪，自然也不会说出让叶藏为难的话语。 但那些年轻的小姐们，显然还学不会看人眼色。 以四井丽花为首的女子一进门便来到了大庭叶藏身边，语气十分焦急。 “阿叶，我可是一听见事务所开业就立刻来了。”四井丽花看着大庭叶藏，“阿叶，你没有被尾崎百合伤害吧？” 她可是在知道尾崎百合犯下那么多罪责后，便一直坐立难安。 “今早的报纸刊登了尾崎商会做的事，他们竟然以外贸为借口，进行人口买卖这种恶心的交易！” “幸好尾崎百合已经死了，不然合该千刀万剐。” 四井丽花这句话或是在为大庭叶藏抱不平，又或是厌恶尾崎商会的罪恶滔天。 可四井丽花自己知道，她说这话时是真的想要亲手将尾崎百合千刀万剐。 ‘一条人命而已。’ 四井丽花一点不怕。 但她注意到大庭叶藏无声落泪的双瞳时，就好像大庭叶藏看透了她的想法。 “阿叶、我、” “叶藏老板先去休息一下吧。”安室透立刻赶了过来，将情绪低落的大庭叶藏哄走，自己站在了四井丽花面前，“这位小姐，叶藏老板现在可是好不容易才打起精神来的，恕我冒昧，可否……” 四井丽花打断了安室透的话，“既然觉得冒昧那就不要说。” 她看着明显处于工作状态的安室透，眼睛上扬，“我觉得你有点眼熟。” 安室透微笑的脸僵硬：‘可不眼熟吗？’ 四井丽花给他的明信片，现在都还没有扔呢。 问：要怎么解释几天前还在宴会上西装革履的人，会突然出现在一家事务所里面打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