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人面容苍白，脸上毫无血色，她的眼睛无神，每日呆坐在床上数窗外的叶子。</p>
光秃秃的树上残存的叶子尽数落去，被雪压垮的枝桠随叶子一同去了。</p>
她向医生提出回家静养几日，快过年了，她想和女儿过。</p>
看在她最近稳定的情况下医生破格允许，但是过完年要回医院继续观察。</p>
季儒卿听说妈妈要回家和吴阿姨一起把家里装饰的红红火火，红色代表着喜庆，妈妈一定会开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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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编头发了，阿卿帮妈妈好不好？”妈妈坐在梳妆台前，用粉遮住病态。</p>
“好啊。”季儒卿的技术愈发精湛，妈妈不在家就拿吴阿姨练手。</p>
大功告成后妈妈非常满意，亲自下厨给季儒卿做饭，菜里没有放盐她已尝不出咸淡，季儒卿一口气吃完什么也没说。</p>
到了晚上，妈妈抱着季儒卿：“如果妈妈丢下阿卿一个人，阿卿会怪妈妈吗？”</p>
“妈妈什么意思？又要回医院吗？”季儒卿在妈妈身上闻不到熟悉的茉莉味，被一股浓重的消毒水所掩盖。</p>
“不是，妈妈随口一问的。”她照例在季儒卿额头上轻吻。</p>
季儒卿的目光随着她离开，送妈妈回到自己的房间。</p>
她回到梳妆台前补妆，换上那条淡黄色的长裙，这是她的开始，也是结束。</p>
那年她在柏林国家歌剧院一曲成名，此后有大型演出她总是穿着陪她走过无数个辉煌的开始。</p>
脸上厚重的妆容盖不住她沉沉落寞的事实，季儒卿七岁了，该送她回去了。</p>
她留下一封信在身边，结束了短暂又盛大的一生。</p>
吴阿姨早上来敲门时发现门没锁，她觉着奇怪，夫人睡觉向来会锁门。</p>
再看到倒在桌子上的人，吴阿姨瞬间明白了什么。</p>
季儒卿是被外头吵闹的声音叫醒，她从房间出来，正好看见盛装打扮的妈妈盖上一块白布被抬出去。</p>
“不要看。”吴阿姨抱住季儒卿，将她的头往怀里按。</p>
她终究是晚了一步，季儒卿看见淡黄色的裙摆再也不会开出花。</p>
尸检报告出来后，妈妈死于自杀，吴阿姨帮忙操持着一切，季儒卿坐在冰凉的椅子上一言不发。</p>
她忍住不在外面哭，等吴阿姨忙完回去，不给她添麻烦。</p>
吴阿姨抱着季儒卿回家，收拾妈妈的遗物，发现她遗留在桌子上的一封信。</p>
信里有一张银行卡，给吴阿姨的，希望她能照顾季儒卿长大成人，卡里是预付的工资。</p>
季儒卿捏着信往下读，她已经认识很多字了：很抱歉，妈妈太自私了，不能陪你长大，可是妈妈好累，撑不下去了。</p>
以后的路会很长，很遗憾妈妈缺席了，但你不一样，你迟早要回到季家的，就算妈妈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阿卿不要为自己的特殊而担心，你是特别的，回到季家后你拥有的会比现在的更多。</p>
妈妈不是好妈妈也不是好女儿，妈妈是和爷爷吵架后离开季家的，现在想来太鲁莽了。把你送回季家也不是最好的选择，可妈妈别无选择，希望爷爷能从妈妈身上吸取教训，不要再重蹈覆辙。</p>
信的最后是爷爷的电话，妈妈在无数个夜里试着拨打最后又放弃，她骄傲了一生仍不肯低头。</p>
季儒卿轻轻啜泣，最后抑制不住趴在吴阿姨身上痛哭流涕：“为什么妈妈要离开我。”</p>
昨天她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妈妈的话是什么意思，最后轻轻跟在妈妈身后看见她在化妆，季儒卿没有打扰又蹑手蹑脚的回去了。</p>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到夜深才沉沉睡去，直到今天才明白妈妈的意思。</p>
吴阿姨抱住她：“有些事我们理解不了，夫人应该背负了太多才不得已离开，千万不要怪她。”</p>
季儒卿不怪妈妈，也不怪吴阿姨，更不怪素未谋面的爷爷，只能将出气口对准自己：“是不是我耽误了妈妈？”</p>
吴阿姨急忙捧住她的脸：“不许这么说，夫人才不会怪你，以后不可以说这种话，夫人听到了多难过呀是不是？”她抽出纸巾擦干季儒卿脸上的眼泪。</p>
季儒卿似懂非懂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不说了。”</p>
吴阿姨让她痛痛快快哭一场，不要闷坏了。她有时候觉得季儒卿太懂事了，从来不哭也不闹。</p>
直至今日她哭了很久，将所有的不甘和遗憾化为眼泪流逝。</p>
将妈妈的骨灰盒放在四四方方的墓地后，季儒卿哭了最后一次，是告别，是不舍。</p>
她深深的望了最后一眼，转身离开没有回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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