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湾湾村第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我没有任何高兴成分在内,因为我的家庭不愿供我读书。 我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母亲想要儿子想的几乎偏执。 可惜接二连三生下的都是女儿,家里养不起那么多孩子,只能卖给其他人,换取赌资给父亲去赌场拼手气。 直到我十岁那年,母亲生下了盛楠,当她看到襁褓中的婴儿与自己理想背道而驰时,气的破口大骂。 医生告知她近几年不宜再生,他们只好消停一会。 本来他们打算像之前一样卖掉盛楠,我于心不忍,想方设法将她留下。 “妈,我听说女孩长大了嫁人可以要彩礼,这比卖掉赚的钱更多。就养她十几年而已,很快的,我可以带她。” 母亲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我又用同样的话术和父亲协商,他们才将盛楠留下。 或许我这套理论让他们认为可以套用在我身上,对我的态度稍缓和一些。 后来我考上昌大,离开他们的魔爪,我又开始担心盛楠在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我拼了命的向上,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也绝不错过,我要出人头地,我要洗干净那段童年。 现实总是事与愿违,在我毕业那一年,我的论文被扣压了。 郑院长找到我,不,他那时候还不是院长,只是一名主任。 他用同样的方法扣压了其他人的论文,原因是查重率过高被判定为抄袭。 那天他单独把我叫到办公室,桌上摆着的是我的论文。 “你的论文查重率高达60,属于剽窃的范畴。”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的论文,拿起来仔细翻看:“这不是我的论文,我没有写过。” “这就是你交上来的。宋同学,你知道这样做会造成什么影响吗?一旦传出去连我也要受牵连,这件事将会跟随你一辈子,找工作都成了奢望。”郑院长将桌子拍的啪啪作响。 我当时天真以为他是在替我着想:“可这真的不是我的论文,我不知道哪一步出错了。主任,我还有备份,这份退回来重新上交可以吗?” “唉,我不信你是会抄袭的人,这次就当我没看见,下不为例。” 郑院长表现得善解人意,我一时半会心乱如麻,没有怀疑过他。 好景不长,我重新上交的论文不知所踪,郑院长用假论文诬陷我抄袭。 在那个科技不发达的时代,我的流言蜚语口口相传的飞快。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我跪在校长面前给他磕头。 校长扶我起来:“你说这篇论文不是你写的,那你原本的论文呢?” “我都交给主任了。”我多希望郑院长能替我说话。 “我这里只有你抄袭的。”郑院长满眼失望的看着我:“宋同学,做人要先学德。”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抄袭!” 我太大意了,一共只打印了两份论文,竟全数上交。 因为没有电脑,我只能借同寝室女生的电脑使用,打印完之后,为了避嫌她删掉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我,有厌恶、有打量、有同情,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发声。 明明是夏天,我却觉得好冷,我不知道怎么离开的,感觉周遭都是窃窃私语声。 学校将此事压下,我被勒令退学。 真如郑院长所言,没有学历的我找不到工作,也不敢回去,我辜负了湾湾村大家的信任。 我只能在昌城找一些临时工,在餐厅当服务员,在后厨洗盘子。 我以为我的人生就只能这样了,这个污点伴随我一辈子洗不干净。 直到有一天,郑院长找到我,他提出补偿我。 “补偿?怎么补偿?我的人生已经被毁了!”我看到他那副伪善的嘴脸就恶心。 “我可以给你介绍工作,怎么样?是一份高薪职业,就算你读完书出来也找不到。” 口口声声说着补偿,我却没有从他脸上看出半分愧疚。 我听得犯恶心,他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带着一股市侩的恶臭味。 “不需要。”我转头就走。 “到底还是太年轻,不懂得用优势去赚钱。”郑院长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如果我向餐厅老板举报你,他会不会开除你呢?” 这份工作工资虽不高,但胜在轻松,我可以有时间去做其他事。 “对不起,是我失职。” 面对生活,我不得已低头道歉。 “你家庭条件不太好吧?我看过你的资料,从大山村里走出来的,平时会去勤工俭学,每年都拿国家励志奖学金。现如今有一份比奖学金还高的工作你不争取一下?” 直觉告诉我,他不会这么好心。 “谢谢,我很满意这份工作。”我不会再掉进他的圈套。 没过多久,我还是被辞退了,老板匆匆结算我的工资让我走人。 当晚,我回去的时候,被几个小混混挟持上了一辆车,他们给我套上黑色头套,捆住我的手脚。 车子经过了什么地方,又或者到了什么地方我一概不知。 再睁开眼时,我身处一个华丽的房间之内,里面都是和我年纪不相上下的女生们。 自我保护的本能告诉我不要轻举妄动,我乖乖蹲在不起眼的角落。 我们被迫换上他们准备好的衣服,去另外一个包间。 此刻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他们手里都是棍棒之类的武器,根本无法反抗。 金碧辉煌下是一群上了年纪的男人,一群油腻猥琐对生理欲望达到顶峰的人。 他们的眼中充斥着兴奋、渴望、迫不及待,而我们,只是用来宣泄的工具。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中炸开,这会不会就是郑院长所说的高薪工作? 就因为我三番两次拒绝他,他就用此下作手段逼迫我就范? “老张?你看上哪个?”男人们开始攀谈。 “都挺水灵的,难选啊。” “随便来一个就是。” 打量的目光来来回回,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我先去快活了。”其中一名男人站起身,选中了我前面的女生。 她拼命挣扎着:“放开我!滚开别碰我!” 男人对门口的保安使个眼色,他操着棍子在女生背上狠狠砸去,女生整个人跪坐在地上。 “好了,打坏了我怎么玩?”男人拖拽着女生离开房间。 我大气也不敢出,恐惧席卷了我的内心,我仿佛置身于人间地狱。 很快,我被人选中了,他拖拽着我去了其他空房间。 每每想起那个夜晚,我想死,但又不敢去死。 我从泥沼中出逃,本以为迎接我的会是光明的开始,我却又一次跌入黑暗。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的身体止不住颤抖。 或许是看我没有反抗,他又得到了满足,破天荒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不只是你,是你们。谁让你们这种乡下人好操控,没有背景的人玩完也不用负责。” 从他的语气里,我听出他选中我,将是我最大的荣幸。 “你们是怎么盯上我的?”我攥紧拳头,屈辱涌上心头。 他说的对,没人会替我出头,就算报警我的下场只会更惨。 男人点起一支烟:“这个问题要看你的表现。” 我成为了他的情妇之一,和我同批被选中的女生下场都很惨。 有的因为不服管教被打死的,有的得了精神病,有的沉沦在夜色深处。 在我一次又一次的底线被践踏后,我才得以窥见事情的真相。 他是昌城一手遮天的人物,手中的权力可见一斑。 他们不满足于普通的寻欢作乐,转而将目光投放在未尝人事的女生。 而被选中的对象也很容易掌控,没有背景和权力的人家。 计划在我们身上初步成功之后,他们的野心逐渐扩大,将手伸进各大高校之中。 他那天破例将我带在身边,说出令我至今无法释怀的话。 “这些高材生就是不一样,把她们的自尊碾入地底,破碎的比那些女人都要快。” 世界弱肉强食的法则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郑院长成为最大的受益人,他从系主任跨越到院长,背后少不了他们的暗箱操作。 他用我们去讨好那些大人物,换取自己的前途。 脚踩着别人的未来上位,他比那些人更恶心。 我靠出卖自尊换取到第一笔钱,想把盛楠送出大山,过上更好的生活。 “姐姐,这就是尚城吗?”盛楠第一次离开湾湾村。 我不敢将她带在身边,我怕她知道真相后会怎么看我。同时也害怕那群畜生对她下手。 “是,盛楠以后就在这里生活,开不开心?” 我给他改了名字,她不是盼娣,是盛楠。 “开心,我要像姐姐一样努力学习,考上昌大。” 她什么都不懂,只觉得有我在的地方就够了。 “不行,不能去那里。” 我决不允许盛楠也变成像我一样的人,又或者她的下场更惨。 “为什么?”盛楠不解。 “没有为什么,快休息吧。” 我连碰都不敢碰她,因为我是一个肮脏的人。 那个人不会干涉我的私生活,只要不影响到他的消遣,他不在意我去干什么。 他的手也伸不到尚城来,这也是我敢将盛楠放在尚城的原因。 我和盛楠一直保持着两个城市的距离,我极少回去,对盛楠谎称工作太忙无法脱身。 当我以为我这辈子如此般浑浑噩噩过完时,那个人带我去了最初见面的地方。 同样的场景,不同的是我。 她们是新物色的人选,最小的只有十六岁。 可能我是在场唯一的女人,她天真的向我求助:“姐姐,救救我好不好?” 她才十六岁,和盛楠一样大,我不忍心看她被摧残。 “李哥,她还小,玩也玩不明白。” 回应我的是一巴掌,他揪着我的头发:“我看你懂事才把你留下的,今天你逾矩了。” 女人于他而言像衣服,想换就换,送给别人穿也可以,他从来不缺衣服。 我被换掉了,等待我的是噩梦般的日子。 他扬言谁都可以穿上我这件衣服,那个十六岁的女孩也死在当天晚上。 第一次,我萌生了反抗的念头。 也许是女孩的死刺激了我,也许是身体上的疼痛唤醒了我麻木的灵魂。 我是人,不是商品,有谁会在乎吗? 没人会在乎,只有女孩的死与我的痛苦支撑着我完成这个信念。 我借着多年周旋的经验攀上另一个高枝,虽然权力没有他大,但掌握证据足矣。 恰逢江北省扫黑专案组来昌城调查,让我看见了希望。 我匿名给他们发去邮件,和对方约定好时间地点。 在前去赴约的路上,我出了车祸,肇事司机喝了酒,揽下所有责任。 我了解那群人,车祸绝不是偶然,是他们杀人灭口消灭证据。 他们大可以花钱找个替死鬼,自己依旧逍遥法外。 可我不甘心,我做错了什么?她们做错了什么?生在穷苦家庭是错吗? 我死了,灵魂化作怨灵,游荡在这冰冷的世间。 只有盛楠会替我伤心,也只有她会记得我。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我妹妹,所以就算她害怕我也要出现在她面前,阻止她去昌城找我。 听完我的遭遇后,她忍不下这口恶气。 我们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要阻止我?”盛楠大喊:“我怎么可能置之身外?那群畜生怎么可以逍遥法外?” 我飞快在纸上写下一行字:“你绝不能参与进去,听到没有?” “现在网络发达,只要曝光他们,很快就能发酵!这是好机会,我们为什么不试一试?” 盛楠太天真了,我后悔将这些事告诉她。 “他们会在你发声之前毁掉你,就像我一样!” 被大货车碾过的痛楚我历历在目,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块完整的人体。 碾入泥土里的不止是我残破的身躯,还有我可笑的自尊。 “不,”盛楠摇头:“我怕的不是死,而是无能为力。” “其他女生该怎么办?她们又是谁的孩子,又是谁的姐姐妹妹?我现在已经没有可失去的了,光脚不怕穿鞋的。” 我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我会在乎你,我将你带出来是为了让你有光明的未来,而不是替我送死。” “我也在乎你,所以我才要去做。” 盛楠关上房门,一个人躲在里面。 房门关不住我,但我以什么立场去安慰她?在她眼里我是一个懦弱帮不上任何忙的人。 之后盛楠与我的要求背道而驰,她如愿考上昌大,为了不引起注意没有和我选择同一个专业,进了不同的社团。 郑院长混得风生水起,他的能力越大,掌控的局面更大。 我也听说了刘丽丽的事,她应该是因为反抗他们后才被扔进水里了吧。 罪恶仍在上演,但比起十年前,他们稍微收敛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