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园疑惑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黑衣黑面罩,捂得这么严实,鬼知道是谁。 像是听到她的吐槽,那男人拉下面罩露出一张刚毅的国字脸,浓眉大眼,宽面方颌,中间有条竖线,是个很少见的屁股下巴,是张很正派的脸。 噩梦的老大很会选人,不是脸嫩如童,就是俊美无铸,要不然就像眼前的男人长着一张正派脸。 不过,田园园打量片刻还是没认出他是谁。 她没认出来,海纳倒是认出来,一想到当年之事,不由地重重地冷哼出声。 “在下噩梦老九,多谢夫人当年的救命之恩。”老九低头行礼。 田园园想起他是谁了,就是她被劫持后身上长蛆的家伙,“原来是你啊?没想到你真活下来了。”当时他可是奄奄一息,有气进没气出。 老九憨厚一笑:“活下来了。” “命大福大!”伤口感染都能活下来,可不就是命大福大吗! 在他俩聊天拉关系时,海纳走到地上躺着黑衣人跟前,一一拉下他们的面罩,是两个年轻的男子,眉眼还有些稚嫩,一个死,一个人事不省。 老九扫了一眼,眼神一暗,这两个人是今年刚来的新人。 田园园奇怪道:“咦,死的不是小十吗?” “逃了一个。”海纳接过话,眼神盯着老九:“想来就是那个老十,应九好久不见!” 老九眼神复杂地看着海纳,二人隔着田园园对视。田园园看看海纳,看看他,随后跨开一步从他俩中间退开,她才不当这个电灯泡嘞! 海纳:“……” 老九:“……” 田园园走向查莉儿,扫了一眼地上的春好与秋好,没想到这二人看着弱质纤纤,原来是个奸细。 “你没事吧!” 查莉儿摇摇头:“没事,他们很厉害。” 田园园便把发生在城门口的事情告诉了她,只要你是金发碧眼,不管是不是波托公主一律带走。 “那如何是好?”查莉儿犯了难,湛蓝地大眼睛满是担忧:“窝这般绝美,他们肯定会认出窝,窝该怎么办!” 田园园想吐槽一下,可看着她绝世容颜,心道:我要长这么好看,肯定比她还自恋。 对于她的金发,她早就想好主意:“明天给你染成黑发,黑发比你这头金发低调,到时候混在人堆中不显眼。” 谁知,查莉儿神色一凝,拒绝她的提议“不可!火之女神的子民都是金发,火之意志让窝等驱散头顶的黑暗,迎接光明!” 在波托文化中,火之女神的子民只能是金发,若是其他颜色将是对女神的亵渎。 之后,无论田园园怎么劝说这女人死都同意,宁愿剃成光头都不想染成黑发,好吧,又是一个不知变通的榆木疙瘩! 见实在说不通,田园园只好另想他法。 查莉儿捏了捏她的脸,哄道:“别生气,女神会保佑窝平安回到波托。” 既然如此,你去找你的火之女神啊! 回去的路上,海纳告诉田园园,应九曾是他的战友,是前朝应天行将军的儿子,他父亲被污蔑通敌叛国,判处凌迟处死! 当年定西王起事,他率领残存的应军前来投奔,立下不少战功。然而当年他直隶上司是王衍,处处打压,直接导致在应家军全军覆灭,之后应九不知所踪。再次见他时,是那年他劫持田园园前,二人曾在一起喝酒叙旧。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他投奔噩梦成为一名杀手…… 夜风徐徐,吹拂着脑后束起的长发,田园园抬起头望着天尽头微微泛光的地平线,黑暗与光明不过一线之隔,然而对于大多数是人是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若是世间公道,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怎么堕落为一个杀人卖命的杀手呢?短短几句的不知道为何,却让她感受到其中难以想象的冤屈! 含冤者,无从辩解;当权者,为所欲为;都道天地不仁,那人可仁? 田园园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之前已经总觉得自己穿越了是这个故事的女主角。然而事实却是相反,她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普通一员,没有毁天灭地的能力,也没有拯救万民的善心,更没有逆天改命的实力,有的只是普通人的无能为力! 封建王朝是每个文明历史都会出现的经过,她所做的不过是随波逐流,被历史的车轮裹挟着变成历史,眼下所祈求的就是平平安安,混吃等死到老…… 最后若干年后,考古学家挖出自己墓葬,指着棺材里烂成骨头的自己对学生说:“看!这就后周孟田氏的棺材……”想来也算是闻名后世,不负来大周一遭! 田园园苦笑一声驱赶脑海里的胡思乱想,问道:“对了,叔父呢?他没事吧!” 海纳道:“去秦王府了,听说王爷前日已经回府,昨日下午便派月黑过来接人,说是有要事相商!” 田园园心道:什么有要事相商,明明就是迫不及待,干柴烈火! ……… 翌日,几乎一夜没睡的田园园一上午都在补眠,中午特好送来一个消息,说是昨晚抓的活口已经服毒身亡。 田园园刚刚睡醒,眼皮酸涩睁不开了,听到人已经服毒身亡,不由地叹了一口气:“果然是不成功便成仁!杀手的惯用教条!” 吃过午饭后,她带着闺女坐着马车前往夏宅,打算将自己画好的图纸交给青娘,眼下开业在即,还是先把胸衣做出来再说。 来到夏宅后,看到陈中人正看着坐在大门门槛上抽旱烟,马车停在不远处。 田园园先下了马车,想去抱芃芃下车时,小丫头非要自己下,她便在旁边等着。 别看她小,腿脚倒是很稳当,很快就自己下了马车,还没站稳,就往院子里跑去。 田园园不敢跑,只能在后面叮嘱道:“慢点跑,别摔到了!” 小丫头迈过门槛时,还借用了陈中人的肩膀一下,随后像只花蝴蝶似地跑进去。 “见过夫人!”陈中人见她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田园园道:“不必多礼,今日送来几个?”前些日子因为内裤之事,几个女工觉的晦气不肯做辞退了,眼下人手不够,便让陈中人在寻摸些女工。 “今天送来八个,还有三个是熟工呢!”陈中人吧嗒吧嗒又抽了一口。 田园园微微一笑:“你怎么不进去等,外面有些冷。” 此时天气阴沉沉的,乌云密布,看来是要下雨了。 陈中人吐出一口烟气,笑道:“嗐,都是女子,我一男人不方便,等她们出来我还得给人送回去。” “真是辛苦你了。”田园园从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递给他,笑道:“也不让你白操心,这银子拿去喝茶。” 陈中人喜不自胜地接过:“多谢娘子,都是份内之事,份内之事!” 田园园跨进门槛,看到几个女子一人提着一包布料,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往外走去。 眼下制衣坊都是青娘在管理,她就出出银子。青娘受伤那几日,她又是买布,又是操心店铺,真真体会到开店的不易之处。 来到工作间,只见靠墙两边摆满一架架木施,上面挂着已经做好的衣裳,颜色恬淡,配色柔和,款式都是时下里近几年流行的样式,袖口和交领,不再是传统的祥云、回纹、水纹、缠枝纹等,取而代之的是点缀几朵清新的小花,与满领花纹不同,有大片留白,在裙子的下摆上也点缀着同样的花朵,极是简单素雅。 青娘到她身后,温声问:“怎么样?可还满意?” 样式、花纹、颜色都是她所期望的模样,自然是相当的满意。田园园高兴点点头:“特别满意!”青娘柔柔一笑,二人望着衣裳,一起傻笑起来。这哪是衣裳,是两人未来安身立命的所在? 这时,小芃芃头上插了一头小绒花跑过来,兴奋地向娘亲显摆:“娘,你看,你看。” 田园园摸了摸她头上的绒球笑道:“真好看!” 青娘抱着她的小身子,看着她粉雕玉琢地小脸,笑道:“咱们芃芃长大一定个大美人,也不知道会便宜哪个臭小子!” 听到此话,田园园很有自知之明的想:幸亏闺女不像我! 从制衣坊里出来,田园园带着芃芃去铺子里看看,不过大门紧锁铺里没人,母女二人便去了秦王府,去看看大壮。 这一次非常顺利的见到大壮,周廷祎回府,王舜华暂时不敢作妖。 大壮来的时候,后面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姓李,是皇后派来照顾孙子起居的。 她也识趣,行礼过后便下去,留给母子三人独处的空间。 两个小的许久未见,早就手拉手的在一起说起话来,见嬷嬷走了,大壮跑过来搂住田园园的腰,将脸埋进她的怀里。 “……我想回候府。”大壮闷闷地说道。 田园园心疼地揽住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紧紧抱着他小小的身体。母子俩温情不过一秒,芃芃也加入其中。她伸出双手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各自在他们的小脸上亲了一口,随后得到两个大大的吻。 从王府出来时,天上飘着细密的小雨,打湿了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有些地方已经积起小小的水洼,雨水落下时溅起细微的涟漪。 回去的路上,芃芃上一秒还趴在车窗那里往外瞧,下一秒扑进娘亲怀里瞬间断电。 “秒睡吗?也不知道你这方面像谁。”田园园将芃芃抱进怀里,低头看着她红润的小脸,忽然想到她远在千里之外的爹,她那永远不在身边的男人,情不自禁地冷哼一声,啥也不是! “啊嚏!”顶着风雪赶路的孟长辉突然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跟在后面的三甲说:“一定是少夫人想您了!” 不等孟长辉开口,另外一边的宋百年打趣道:“我看不是想将军,而是在骂将军呢!” 孟长辉张开嘴刚要反驳,瞬间灌了一肚子冷气,闷哼一声。 早上刚出明州城,此地距离三安不足两日,过了三安就是三河城地界。午饭时分,天忽然阴沉下来,下一刻北风怒号,大雪阵阵,附近皆是一望无际的雪原,连个山体大树都没有,三人只能冒着风雪赶路,一路走一路寻找掩体。 张氏兄弟在前面开路,中间是孟长辉,后面跟着三甲,宋百年落后一个马身,负责断后。 几人半伏在马背上,沉默地赶着路,半个时辰后,风渐渐歇了,可是雪越发大了起来,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积雪一深,胯下的马匹根本跑不动。 几人只好下马,一下马这才发现积雪已埋到小腿处。 “雪可真大!”三甲蹲下身体抓了一把雪攮进嘴里,一天不停的跑,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宋百年也吃了一把雪,笑道:“这还大呀,你是没见过吐罗湖的雪,那才叫大,早上一起来连屋顶都盖住。”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西夷人还会用雪盖房子呢!” 三甲惊讶地睁大眼睛:“雪做的屋子不会塌吗?人住在里面不冷吗?” 宋百年喘了一口气:“不会,都冻在一起。冷不冷我不知道,西夷人都没冻死,想来是不冷的吧!” 老张找到一根绳子在每个人腰上绑了一圈,绑完将军后,来到两人跟前,听到宋百年的话笑道:“你又忽悠人了。”说着将绳子绑在三甲的身上。 “张叔,西夷人真的住在雪屋里吗?”三甲仰着小脸问。 “别听他瞎说,他连西夷都没去过,又怎么会知道西夷人住在雪屋里?” 宋百年不满地反驳道:“我可没有忽悠,这可是真的!不信你问问将军!这事还是将军告诉我的!” 三甲一听立刻去找将军,正在往身上绑绳子的宋百年一个不慎差点被他带倒,连忙拽住绳子,往后一拉,三甲瞬间被拽倒在地,连他前面的孟长辉也被拽得后退几步,不悦地转过身看向两人。 宋百年赶紧松开手,欠揍的笑道:“抱歉抱歉,我忘了咱们都是一根绳子的蚂蚱!” 孟长辉冷声道:“天寒雪大,不许贪玩,快走!” “是!”二人对视一眼,互相吐了吐舌头。 老张系好腰间的绳子,喊道:“好了!”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