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青娘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田园园转过身看去,橘色的烛光中脸白的吓人。可当她看到青娘怀中已经睡着的芃芃,圆鼓鼓的小脸时,眼泪却抑制不住成串的落下。 “怎么哭了?可是哪里不舒服?”青娘吓了一跳。 田园园摇摇头擦掉泪,想笑几下掩饰自己的悲伤,可眼泪还是疯狂的往下淌,忍不住哽咽出声。 青娘见此绕过屏风,先将芃芃放到床上盖好被子,随即回来轻轻搂住田园园,温声问:“你这是怎么了?回来应该高兴才是!是不是想你夫君了?” 孟长辉:我后面还有出场机会吗? 田园园摇摇头,心里堵得更厉害:“唔……我只是想起以前的事……唔…” “若是真教你难受,你便好好哭一场;若是只是有些难受,你便只想一会儿,然后洗把脸准备吃饭。妹子,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何苦执拗于过去呢?” “……姐姐说的是。” 他是高高在上的龙子龙孙,享受着举国的供养,待日后长大自有他的造化与天地。 田园园擦了擦泪,心情又阴雨转晴。刚才这般失落伤心,许是睡了一下午,骤然醒来,周身无人,觉得分外孤独,这才会胡思乱想一气。 青娘松开她,转身坐到另外一个圆凳上,橘色的烛光中越发显得眉目清秀,温婉柔美。 “姐姐,你吃了吗?若是没吃,一会儿同我吃些?” “吃了,原本想着你回来,众人为你接风洗尘,可惜你这个主角偏偏睡到现在,而侯爷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到现在还未回来。少了你们,我们几个倒是无趣,便早早吃完饭就散了!喝茶吗?” 青娘从茶盘中里拿出两个茶碗,提起茶壶将茶倒满,随后送到她面前,自己则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吹了几下,纤长的手指翘着好看的兰花指,加上高颜值,看起来极其赏心悦目。 与她的优雅不同,田园园就是一个披着女人皮的糙汉子。不喜欢喝热茶,总会等着茶汤温度降低,随后便一饮而尽,解渴不说还不怕烫嘴!不过因为她这个习惯,被孟星惟说过好几次,可惜她骨子里就是女汉子,实在是优雅不起来。 倒完茶,青娘看着她悲伤无奈的神情,忽然想起四年前来,那时她抱着生病的大壮来县衙投奔自己的情景,那时与现在的养尊处优不可同日而语,屋倒房倾,母子俩衣衫褴褛具是狼狈,然而面对如此绝境,却也不曾如此时这般悲伤。 自打她来府里后便没见过大壮,私下里也曾打听过关于大壮的事。因为在侯府中并没有发现大壮住过的痕迹,甚至连海娘子她们压根不知道大壮是谁! 后来有一次她与海纳聊天,他说过一嘴,说是大壮并不是田园园与她夫君的孩子,而是替别人养的孩子。至于大壮是谁的孩子,他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即使日后她再怎么追问,他都像个大河蚌,紧紧闭着一言不发,要不然就是顾左右而言他,转移话题。 时间一长,她也知道有些事情是自己不能随便打听的。 直到某日,她看到一个男人,从他与大壮如出一辙的黑皮和相似度极高的容颜,便知为何海纳如此的原因。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儿子——秦王!大壮的身份昭然若揭! 从那儿以后,她再没有说过关于大壮的分毫,心中更是可怜田园园。 她是如此爱这个孩子,若说亲母子也不为过,又是怎么忍受这生离的? 青娘思绪万千,最后只得长叹一声,此时深刻明白什么奇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纵使身居高位,依然是身不由己! 就在这时,特好提着食盒走了进来,笑道:“夫人,您快尝尝,刘厨娘知道您醒了,特意给您新做了一道八珍鸭,味道极好。”说着,将食盒放到桌上打开盒盖,将里面的饭菜一一摆出来。 一碗碧粳米饭、四小碟子菜和一盅汤:有豆角炒猪肉、板栗烧鸡腿、凉拌莲藕,一碟子各种豆子和菌菇炒鸭肉,看来就是什么八珍鸭,还有一盅山药瘦肉汤,浓白的汤上面漂着几颗枸杞。。 不过都是些家常炒菜,但刘厨娘的手艺不错,吃起来不比酒楼的大厨做的差。 在田园园开饭时,青娘便起身告辞,夜色已晚,一向早起早睡的她也该收拾收拾歇息了。 田园园见她要走,便放下手中的碗去相送。 “天冷你趁热吃,我就在隔壁院子,不必出来送!”青娘轻轻拦下她。 “特好,替我送送姐姐!” “哎!” 待二人一走,田园园继续大快朵颐。她化悲愤为食欲,势必将桌上的菜饭汤一扫而光! 翌日凌晨,睡得晕乎乎的孟星惟,被人低声唤醒:“侯爷,该上朝了,快起来……” 他迷迷糊糊坐起身,头痛欲裂,后脑中仿佛有个看不到的榔头不停砸着他的头颅,瞬间袭来阵阵炸裂般的头痛。 “唔……”他低吟一声,后悔昨日喝太多了,头上实在难受,便又重重的躺回床上。 那人见他起不来,低声问道:“侯爷,要不要告个假?就说旧疾发作?” “不用,上朝。”孟星惟坚持上朝,揉了揉太阳穴,难受的有些睁不开眼睛。刚要下地,忽然想起昨日喝酒时,几个王公子弟透漏出自家老爹准备联名弹劾姓郑的,少不得又要吵架,还是避开为妙,省得引火烧身,便道:“可。晚些时候,让你娘给我煮些醒酒汤来,老爷我实在难受……”说完,裹紧被子翻了一个身,再次梦会周公去啦。 ……侯爷,你不学好,居然敢装病不去上班! 就这样不知睡了多久,他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迷迷瞪瞪地望着明亮的窗户,屋内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一个,便冲着外间叫道:“常明?常明?常明!”叫了半天也无人应答。 他屋里晚上是不留人的,到了当值时间再来即可,此时天光已然大亮,常明应该已经来了才是,为何没人呢? 虽然有些疑惑,想来他有事耽搁,便下床洗漱去。刚净过面,便听到外间有人进来。 下一秒,海纳的声音传来:“侯爷,早膳好了,趁热吃。” “放那儿吧……是你小子?!” 听出是他的声音后,孟星惟喜得将手中的面巾随手一丢。一出里间,果然就看到海纳那张嬉皮笑脸,笑道:“你何时回来的?” “昨日中午。” 海纳把食盒打开拿出一碟包子,和鸡蛋、米粥等。 孟星惟一听,面露不悦:“为何无人告诉我?” “你昨日出去整整一日,回来时已到半夜,喝的酩汀大醉,人事不省,和你说又如何?”海纳挑眉看他也很不满。 孟星惟撩开后摆坐下,冷冷的说道:“你出去一趟,脾气变得不少,敢编排上我可!”说着夹起一个包子。 海纳笑道:“侯爷,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什么事?”包子是瘦肉馅的,鲜美多汁。 刚才已经吃过早饭,吃的也是包子,但海纳还是忍不住又拿起一个塞进嘴里,听到他的问话,故作玄虚一笑:“你看,你真忘了!” “忘了什么……”话还未说完,他便想起忘记的事情,哗”地一下站起来身,大步向落樱园走去。 “侯爷,你的包子!” “哐啷!”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还在熟睡的田园园吓了一跳,猛地坐起身,连带着旁边的芃芃也吓得一个激灵,睁开眼疑惑地看着她娘。 “芃芃,太阳都晒你的小屁屁啦,青姨给你做了好吃的肉沫蒸蛋,快起来吃吧!” 青娘绕过屏风,手中拿了一个包袱,笑意盈盈的看着还未起床的娘俩。 “青姐,你起的也太早了吧!” 田园园再次躺回床上,随手抱着芃芃肉肉软软的小身子。 芃芃可不想躺平,挣扎着爬起身,冲着青娘张开小胳膊,奶声奶气的说:“姨姨抱。” “哎呦,我的小宝贝。” 谁能拒绝香香软软的小女孩! 天气已经转冷,早起的时候能感受到寒冷。青娘坐在床边细心的给芃芃穿衣裳,穿的是她前些日子新做的薄棉衣,粉红的小棉袄,粉红的小棉裤,上面用金线绣着几朵桃花,精致又秀丽。 “哎呀呀,这是谁家的闺女!真齐整!” 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青娘赞不绝口。 小芃芃听姨姨夸自己好看,赶紧捧着她的脸结结实实的亲了一大口。 田园园躺在床上,看她们你来我往亲亲热热,不免得有些吃味,哼了两声:“我的新衣裳呢?青姐,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在包袱里呢!你自己穿!”青娘白了她一眼:“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不起床!侯爷今日没有上朝,难道你不该去请个安吗?走,芃芃跟姨姨吃饭去!” “叔父在家啊?那我是应该去请安!”田园园叹了一口气,认命的爬起来。 青娘笑道:“幸亏你没有婆母或是叔母,就这般懒散不知跪了多少回祠堂。” 田园园慢悠悠的穿上外衣,挑了挑眉笑道:“不是没有嘛!”再者说,叔母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了,除非周廷祎愿意。 青娘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正是因为没有,我才能睡到日上三竿啊!” 田园园没看到她的神色,还在理直气壮的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随后从拿出包袱里的新薄袄,是件胭脂色的,衣襟和袖口都绣着云纹。 她摸了两下,下床放进柜子里。 “怎么不穿呢?难道不喜欢吗?” “怎么不喜欢,等天气冷了再穿。” 青娘摇摇头,抱着芃芃往外走,回头道:“我们先去吃饭了。” “我也去洗,等等我!” 待她洗漱完毕,二人带着芃芃向厨房走去。一会儿吃过饭后,她还要到洗秋阁请安。 虽说是叔父,但毕竟是个年轻男人,还是避讳些。 刚过小树林,就看到孟星惟向她们大步走来。 他今日打扮的倒是简单,只穿了件湖青色的夹袍,头发用玉冠半束着,披着一半墨发,长眉寒目,五官精致,整个人有种超脱世的俊美。 二年的时光,孟星惟褪去青涩,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柔和,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到当年铁马金戈,杀伐果断的气势,越发显得贵气逼人! “吸溜”不知死活谁吸了一口口水。 田园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干的,还好不是自己。她斜着眼睛看向青娘……也不是她!那就是……小丫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孟星惟,小嘴微微张着,哈喇子顺着嘴角往下淌,不一会儿前襟上的粉色滴成玫色。 ……田园园别过脸心道:都说女儿随爹,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总之坚决不承认,在好色一事上,她闺女随她! 她轻咳两声,青娘回过神,脸颊“咻”地飞起一片红云。 “给叔父请安\/侯爷安好!” 田园园与青娘恭恭敬敬的福了一礼。 可是,孟星惟两只眼睛只看到那粉色棉袄的小姑娘,见她眉眼舒俊与长辉小时候极是相似,不由地微微一笑,红唇轻吐:“雯华!” “雯华?!”田园园疑惑地看着他,“谁是雯华?” 孟星惟微微抬起洁白的下巴,傲娇地看着她:“是我为你孩儿取的大名,如何?对了可有日常叫的小名?若是没有我……” “有有有,叫芃芃! ”田园园害怕闺女冒出第七个名字。人不大,名字倒是挺多,也不知道这孩子长大后能记得住嘛!而且她已经有了大名,便出言提醒:“叔父呀,芃芃已经有大名,叫兰心,蕙质兰心的兰心。” “……芃芃?芃芃其麦,我行我野…倒也不俗,尚可!”孟星惟自动忽略她后面的话。 田园园倒吸一口凉气,她身边的这群人怎么回事,一个二个都是犟种,非要各自取名字才行!连孟星惟这个长辈也要坚持己见,这样倚老卖老好吗?! 孟星惟:我已经到了倚老卖老的年纪?若是你要尊老爱幼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