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象？对象是不是？” 对上母亲殷切的眼神，杨芸急忙摇头，“不是，我没有对象，妈，你别乱猜。” 她母亲明显不信，看着手中的豆油，问，“那这豆油哪来的？” 作为过来人，老阿姨特有经验，“除了追你的男同志，谁还会这么大手笔，一出手就是豆油？” 四斤粮票呢。 他们平时都舍不得换。 杨芸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母亲解释，这豆油的来历。 她要说是有个投机倒把分子，想拉着她一块干，她母亲不得吓死？ 她好不容易才当上了老师，有了体面的工作，是家里弟弟妹妹的榜样，要是因为投机倒把被抓起来，他们一家都在遭殃。 可是，这豆油已经打开吃了，也无法还回去。 杨芸很苦恼。 她母亲做着饭，还在喋喋不休，“还有啊，上次你妹妹生日，你从哪搞的布票买的布？我记得那时候还没到你们单位发票的时候啊。” 杨芸神游天外，没回答母亲的话。 她母亲急了，抬手在她女儿眼前晃了晃，“小芸，你跟我说说，你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吧，那男同志到底是谁？你可在外面不能乱来啊，谈对象另说。” 她母亲心里隐隐期待，会不会是女儿真的有对象了？ 能送的起豆油的对象，那工作肯定差不了啊。 杨芸解释，“妈，我没有乱来，就一个朋友，我帮了他忙，这是他回赠我的。” “什么忙啊？要让人家用豆油来报答？”她母亲刨根问底。 这除了以身相许，谁会拿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她。 “就……我不是老师吗？我给他家孩子补课来着，对，就是补课。” 她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么个理由出来。 她母亲狐疑的看着语无伦次的女儿，似乎在甄别她这些话的真实性。 杨芸揽了下头发，补充，“他家孩子可皮了，不好好学习，家长特别发愁。” 她母亲瞅着她看了会，点了点头， “哦，这样啊，那以后你给学生再补课，不能再拿人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是老师，多教教人孩子有啥的。” “妈，知道了。” 总算糊弄过了母亲的盘问。 杨芸松了口气，回了屋。 可她吃了唐建业的豆油，心里还是很过意不去。 过意不去归过意不去，还不起也是真的。 可要让她一个当老师的纵容投机倒把这种行为，甚至跟他一块干，她也实在是做不到。 心里很矛盾，只能想着等下次单位发了票和钱，她想办法凑一凑还给唐建业。 ……… 唐建业在供销社等了好几天，都没见杨芸在过来，实在按耐不住，在换班休息日，在家好好捯饬了一番自己，打算去杨芸家附近找找她。 唐建业头上抹了头油，穿上了一件去年买的夹克衫，还从家里找出了大哥从部队拿出来的军靴。 这可是只有军官级别的才配发。 大头兵只能穿球鞋。 大哥的鞋他穿着太大，于是想了个办法，从棉袄里掏出一团棉花，塞进鞋里，穿上去跺了跺脚，合脚了许多。 “建业，你打扮成这样，要干啥去？” 江婉儿从屋里出来，看到儿子，皱眉问。 “妈，我去找朋友。” “你穿你哥的鞋干嘛？这双鞋，是我打算给小森的。” 江森垂涎唐立业拿来的军靴已久。 可这双鞋在唐立业和唐建业的房间放着，本来以为唐立业回部队会拿走，结果现在人走了，鞋还在。 江森早就想让姑姑拿给他。 没想到唐建业捷足先登，穿在了脚上。 “妈，我哥临走前给我的，凭啥给江森？” 唐建业沉着脸，满脸不悦。 江婉儿大言不惭，“你给你表哥穿怎么了？下次你哥回来，再给你带一双。” “带什么带？这是他自己穿旧的，看我喜欢才留给我，你以为部队的鞋是随便就能拿出来的？”唐建业每次看到母亲为了这个侄子偏心，他心里就很难受。 明明他才是儿子。 江婉儿被儿子忤逆，气愤的教育他，“你怎么不知道分享呢？” 唐建业一脸委屈的看着母亲，“分享啥？母爱都分享出去了，鞋也给他？我特么上辈子欠他的吗？” 唐建业踩着军靴，气呼呼的出了门。 本来要去找漂亮女同志，满心雀跃，被人惹一肚子气。 出了门，唐建业深呼了两口气，才朝杨芸家方向走。 两家离的挺远，唐建业打算跑去高叔家借高叔的自行车。 高铮这会正在跟着他父亲在院子里打拳，看到唐建业脚上的军靴，也是小眼睛一亮。 这鞋，太帅了。 可穿在唐建业脚上，有点不文不武。 “小铮啊，看啥呀？”唐建业顺着高铮的视线，低头瞅了眼自己脚上的鞋，得意一笑，“羡慕吧？我哥给的。” 他摸了摸高铮的头，“好好长，等你长大让我哥也送你一双。” 高铮甩开他的手，“不需要。” 这人每次看到他，都摸他脑袋，讨厌。 “哟，小屁孩还挺傲娇，敢说你不喜欢这些？” 他敢保证就没有男孩子不喜欢军靴的，哪怕是高铮这个4岁小屁孩。 “喜欢。”高铮穿着小棉袄，站的笔直，“我长大要当兵，我自己就有了，不用别人送。” 唐建业翻了个白眼，“当啥兵啊，当兵很苦的，我跟你说，你为了一双鞋，不值得。” 高铮小脸紧绷，回的铿锵，“我不是为了鞋，我是为了保家卫国。” 唐建业无语哀叹，“唉，看吧，又一个小屁孩被洗脑了。” 这大院里的男孩，就不能有其他志向么？ 就没有愿意跟他一起搞钱搞票，让老百姓都吃上粮油的吗？ 都要去当兵哥哥！ 高叔推着自家自行车出来，听到唐建业跟他家小铮的话，他眉心微蹙，“建业，我听说你为了不当兵，自己松掉了自己两颗牙，你小子有这狠劲，去部队呗，整天在这晃悠啥呀？” 他真怕这小子把他儿子带坏，都不敢让他跟高铮多接触。 “当兵啊，我可不去，部队不差我一个。” 高叔瞅了他一眼，“今天穿成这样，这是要去哪？” 唐建业一手扶过自行车，娇羞一笑，“叔，我去解决人生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