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松涛给秦雪明和周炳军的工作定下基调后,紧接着,又拨通张宏伟的电话,对他进行一番交待。 上官松涛交待张宏伟的目地,自然是希望张宏伟在接受调查时,能够巧妙、委婉的陈述整个事件,并将焦点,稍微偏向庄子豪那边。 就比如说,这次唆使庄子豪烧毁路北方妻子的车,他可以陈述是醉酒之后的玩笑,是因为当时路北方踢了他,他怀恨在心,借酒发泄时说了这么句话。没想到,夜总会老板庄子豪上了心,将路北方妻子段依依的车给烧了! 这说辞,无疑是给张宏伟提供推卸责任的借口! 还有,他要求张宏伟在前往接受调查之际,务必请杨征文向路北方传达一个明确信息:他主动去省专案组配合调查工作,因此,恳请路北方全面主持湖阳市的日常工作。 简而言之,就是让他代行市委书记之职,坐在全市权力最核心的位置!意味着权力的重心,已倾斜到他的手中。 …… 前往杨征文办公室的路上,张宏伟的心情很是沉重。 短短几十米市委大楼四楼的过道,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沉重的负担。 在杨征文办公室面前,张宏伟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这才进去。他站着,将自己此行主动去接受省委的调查,以及要求他转告路北方同志,现在需要将市委市政府的日常工作,请他全面主持之类的话,交代杨征文之后,这才腋下夹着本笔记本,挺起胸膛,大摇大摆,走向湖阳宾馆8楼的专案组办公室。 当然,他的步伐看似坚定,内心却焦虑不安。 他心里知道,自此一别,恐怕再不会没有机会重回市委四楼,也没有机会,再走进“市委书记”办公室! …… 上官松涛当然知道,仅凭张宏伟的几句话,以及他主动去接受调查,这肯定不会改变张宏伟的根本命运! 唯有一点,那就是路北方放过他。那么,他才可能有机会逃脱牢狱之灾!否则,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他! 作为省府大员,上官松涛现在是揣定了省委书记杜洪涛的心思,他既想整治湖阳当前的乱象,也不愿立马将新上任的市委书记张宏伟,送进监狱! 因为,这事影响甚大。杜洪涛作为省里一把子,他面子挂不住!最近太多关于浙阳的负面消息见诸报端和媒体,这些事情若被京都要员知道,展示就是他这省委书记履职能力不够!说不定上锋一怒,连他的位置都保不住! 官场需要运筹帷幄,官场更需要揣摩人性! 正是揣摸透一把手杜洪涛的这点心思,上官松涛内心惶恐,担心辜负杜洪涛的期望。在当天中午,他便让司机开车几百公里,从省城,来到湖阳市。 名义上,他是来过问湖阳的几个案子,以及询问先前派出来省委调查组,针对两家夜总会火拼之事的调查情况。 实际上,他就来敲打路北方,来做他的思想工作。 目地就是让他在张宏伟这件事情上,别下手太狠,别死揪着不放!张宏伟蹲监狱事小,浙阳省委的面子事大!! 下午三点,上官松涛的红旗车一驶入湖阳,就让杨征文通知各位常委,立马到市委会议室召开除张宏伟之外,所有常委必须到场的的工作会议! 在会上,上官松涛冷着脸,用近乎咆哮的怒吼,怒批湖阳乱象:“你们看看!看看这湖阳的现状!简直是一团糟!治安状况糟糕透顶,街头巷尾犯罪事件频发!再看看这环境,垃圾遍地,污水横流,连空气都弥漫着难闻的气味!你们是瞎子?看不见这满目疮痍?还是聋子?听不见市民们的抱怨和愤怒?身为领导者,难道就是为了坐在这里享受安逸,而对问题视而不见吗?我告诉你们,这不是我所期望的湖阳!不是!” 发了通火之后,上官松涛又坐下来,听取省委调查组组长唐平,将之前工作推进的情况以及调查的情况,简单地会上作通报! 唐平讲完了,上官松涛又结合唐平讲到的几点,足足分析了一个半小时,这样,搞得最后让大家讨论发言的时候,都已经天黑了。 从会议室出来,所有参会者,自然而然凑在一块吃饭。 虽然上官松涛是省委常委,但路北方对他,并没有什么亲近的感觉。况且,在今天的会议上,上官松涛怒批湖阳,让他这大市长的心情很不好! 因此,作为主东的路北方,在安排座位的时候,自然是将上官松涛留作主位!其余如秦雪明、唐平、周炳军之流,分座在他的左右,意为左膀右臂。而路北方自己,坐在环形餐桌偏下方的位置! 毕竟就整个餐桌上,和上官松涛地位对等者,也就是省公安厅厅长秦雪明、省政法委常务副书记唐平、省纪委副书记周炳军。 这些人,虽然级别和自己差不了多少,离上官松涛,还差着级别!但是,人家都是省里的要害部门,也是实打实的实权人物! 没想到,路北方刚刚邀客人落座,上官松涛却主动走过来,他将路北方的手拉着,硬是将他安插在他和秦雪明的中间位置。 而且,上官松涛还洋溢着笑脸,很温和地盯着路北方说话道:“路北方啊,今天你是湖阳的主人家!我们呢,都算客人。你这主人家,难道就坐在上菜的位置,就不陪我们喝上一杯?” 上官松涛将话说到这里,路北方也没了办法。 他只得被他拉着,在上官松涛和秦雪明中间坐下来。 宾客落座,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阿音、副市长赵磊,协助服务生,给诸位客人以及参会的常委们倒酒。 酒杯倒满,佳肴上桌。 气氛,也渐渐升温。 这些省厅高管们,你敬我,我敬你,慢慢地,便陷入一片欢声笑语中。桌上的菜肴香气四溢,酒杯的碰撞声,此起彼伏,场面十分壮观。 路北方也被这种热烈的气氛所感染,他微笑着端起杯子,主动站起来,敬了上官松涛和秦雪明、周炳军等省里领导一杯。 酒过三巡、菜食五味。 没想到,上官松涛作为上司,在今日的饭局中竟表现得如此亲切。他高举酒杯,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目光真诚地望向身边的路北方,温和地说道:“路北方,我们过去虽有过不少交集,但像这样围坐一桌、举杯共饮的机会却少之又少。此次来到湖阳,既是出于工作的需要,更是我们之间难得的缘分。来,让我们为这份缘分,共同干下这一杯!” 他的话语落下,两人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好!”一帮高官狗腿子,都鼓掌欢呼。 气氛瞬间变得融洽而热烈。 路北方的酒量小,喝上一杯,便脸红! 上官松涛则酒量大,二三杯喝下去后,仍然面不改色。 在酒场小歇之际,上官松涛微微眯起双眼,带着几分醉意,却又不失清醒地向路北方招呼道:“北方,针对湖阳当前的情况?你怎么看?” 路北方想了想,认真道:“当前的情况?……事实上,很多事情,也由不得我们市里怎么样?现在省委调查组和省公安厅专案组都在这里,那我们还是听省委的安排吧!” 见路北方说话滴水不漏,上官松涛咋咂舌,暗暗观察路北方的表情,发现路北方果然办事说话,都很沉稳。 只是,上官松涛现在必须要路北方知道他此行的意思。 要不然,这一趟他就白来了! 因此,在说了这话后,上官松涛扭着脸迎着路北方,故作感叹道:“当前网上铺天盖地,都是湖阳云谷区公安局长饮弹自杀的消息,甚至有两家权威新闻网站,还放出来代紫金血肉模糊的照片。除了这,还有夜总会火拼等新闻,在网上真是尘烟四起……路北方,这对整个湖阳市来说,真是一场灾难啊。” 上官松涛说到这,话语中带着严肃和紧迫,继续对路北方说道:“实不相瞒,这次我来湖阳还有个目地,就是要与你共同商讨如何控制当前的舆论风波,将这些负面消息尽快压下去。” 顿了顿,上官松涛继续道:“我建议你这边,必须从以下两个方面入手,做好当前工作:首先,要加强官方媒体的宣传力度,及时发布正面的、权威的信息,让公众了解真相的同时,要有个良好的引导作用!其次,对网上不实信息和负面信息,要进行清理和打击,防止负面消息进一步扩散!最重要的,你这边要严控起来,要求各部门各单位,不要将负面的东西,统统发到网上,破坏湖阳声誉!” “而且,我们身处这个位置,不仅要面对外界的种种挑战,更要在内部保持团结,树立大局意识,要韬光养晦,甘作牺牲。现在放眼华夏,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而我们湖阳,不是今天公安局长自杀,就是明天重要领导双规进监狱,这让外界如何看我们?所以啊……我们湖阳的丑闻,不要再曝了!” 上官松涛是何等的聪明。 他话里话外,从来不点张宏伟,也不点湖阳当前之事,但事事却是针对这件事。 路北方并不傻,他在前面听着还像那么回事,后来转念一想,上官松涛所说的事儿,就有点偏向张宏伟了! “什么尽可能将党政领导的负面消息,就地消化”“咱们政府工作人员要有大局意识,要韬光养晦,深藏不露,甘作牺牲”“咱们湖阳的丑闻,不要再曝了”这些话,分明就是为不要处理张宏伟而打埋伏的! 路北方的脸色并不好,但他还是努力脸带笑意。 望着上官松涛道:“上官常委,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会加强新闻媒体的管控。但是,我认为,对于张宏伟这样的无耻败类,我们绝不能姑息养奸!更不能因为影响大局,就放任他逍遥法外!只有彻查事实真相,严惩不贷,让这些人接受法律的处罚,才能给湖阳人民一个交待!” “得,得!”上官松涛见路北方说得愤慨,忙着打断道:“路北方,路市长,我理解你的立场!但请允许我补充一点,我们的目标,是维护湖阳的和谐稳定,而不仅仅严惩某个人。有时候,过激的做法,可能会引发更大的社会反响,不利于地方长期利益。” 上官松涛本以为凭自己含蓄的话语,能够引导路北方,采取更为温和的处理方式,处理张宏伟之事。 没想到,路北方直接就拒绝了他的提议:“上官常委,我懂您的意思!若是别人,我也管不着!但是,他张宏伟欺人太甚,我绝不会放过他!” 见路北方依旧执念于此,上官松涛面色一沉,当即严厉斥责道:“路北方啊,湖阳现在正处于危机四伏的风口浪尖,内部矛盾重重,已经严重损害城市的声誉和前途。作为市长,你肩负着重大的责任,我希望你能深刻认识到当前的严峻形势,立即承担起领导者的责任,不要在张宏伟这件事情上纠结,以确保我们能够顺利度过这段艰难时期。” 路北方早就知道,张宏伟与上官松涛关系匪浅。现在,上官松涛话里的隐晦之意,显然是在为他张宏伟求情,希望自己能放他一马。 然而,路北方深知此刻的局势不容小觑,他眉头紧锁,沉声道:“上官常委,我认为,维护正义和公平,就是维护社会稳定的基础。我不能因为担心负面影响,就放弃对正义的追求!” 上官松涛暗呼,娘的,这路北方,还真是固执。 他白眼一翻,大声呼着:“路北方,你的决定,我真是无法苟同!但是,我要提醒你,你死揪着张宏伟这事,对你个人和湖阳,没有一点好处!……不信?咱们走着瞧!!” 说完,上官松涛涮地起身,拂袖而去道:“这酒,咱不喝了!走!” 留下路北方及一大桌子客人,撤也不是,不撤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