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北方当着市委书记金哲和市长姚高岭、以及众领导的面,表态要将新政府大楼送给朝阳湖管委会使用的消息,在他人没有回来的时候,就传遍绿谷县的大街小巷,并引发轩然大波。 这事儿,是多数绿谷人,无法接受的! 特别是窝在老政府院子里,憋屈了一辈子的绿谷县公务员,他们接受不了!完全接受不了! 这完全超出他们的心理底线! 绿谷县老政府大楼,始建于20世纪70年代,历经岁月沧桑,已经不复当年的辉煌,只剩下破败与寒酸的身影! 现在这里依然叫绿谷县政府大院,但外观十分陈旧,墙体的砖石已经历了数十年的风雨洗礼,颜色变得斑驳不堪!就是遗弃了国营工厂一样。 一些地方出现裂痕,逢下雨就出现湿痕,霉雨季节的时候,甚至这墙体能长出蘑菇! 而且,那曾经熠熠生辉的玻璃窗,如今也变得灰暗模糊,就是天天组织人去擦,也略显灰暗。 除了办公环境与时代格格不入,对于现代年轻的干部来说,极不适应的,就是公用厕所,就是停车不方便! 整个绿谷县政府的大楼,每层楼的左右,只有两个厕所。 男左右女。 可这公共空间,让领导排着队去撒尿,露半个屁腚屙屎,让下属瞅自己的短把儿,这尴尬啊! 还有停车,因为整个县政府里边就是一条行车道。 为了方便领导,所有的车能开进来,但得随停随走。 领导倒无所谓,可苦了一帮没有司机中下层干部。 这些人即便有车,也得停几百米开外的停车场,然后又步行来政府内上班,真是苦不堪言。 也因此,现在绿谷政府院内办公的大局小部门,上千公务人员,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搬进这新大楼去。 殊不知路北方的一句话,却送了人情! 这让他们的梦碎了! 希望破灭了! 除了这帮在大院内办公的干部们痛恨路北方乱表态之外,就连知情的老百姓,也很不解。 有人道:“路北方英明一世,怎么糊涂一时啊?这属于市里来管的管委会,管绿谷县的鸟事啊!再说,咱们绿谷几代人勒紧裤子盖起来的大楼,凭什么给他们用啊?他们是人,咱们就不是人啊。” 更有人道:“该不会是路北方暗地里,收了人家很多好处吧!听说搞风情古镇那女人,这几年赚了很多很多钱!现在身家都有好几十亿了!这次,说不定路北方明着无偿给人家用,暗地里,人家却给好处呢。” “那不可能的!路书记不是那样的人!” “怎么不可能?这人是会变的!在临河镇时,路书记两袖清风,一身正气,带来临河镇实实在在的改变,老百姓尊敬他!但是……这能说明什么呢,他现在当了县委书记,能完全拒绝诱惑,还能做到两袖清风吗?” 路北方拱手将新修的县政府大楼让出去一事,成了全城百姓讨论的话题!…… …… 路北方回到绿谷县,已经晚上10点多了! 为了节省路灯电费,绿谷县的很多路段,都关了路灯。 就连县政府门前这条路,也是亮一盏,熄几盏,稀稀拉拉,点缀着孤独的夜。 路北方坐的车,慢慢驶入县委大院,准备直奔宿舍而去。 想不到,就在这时,门卫老曹,在瞅着是路北方路书记的车时,他匆匆跑过来道:“路北记,好像……您办公室,还有人等着呢!” “这么晚了,有人等着?” 路北方一愣,扭头对司机道:“那去办公室那看看。” 到县委办门口一看,绿谷县县委常委,纪委书记郑要启、原政协副主席周金旺、现人大副主任张承文,以及老领导喻鹏程,全都坐在县委办的值班室里。 几人漫不经心看着桌上的报刊杂志,实则一眼就能看出,他们这是在等着他。 “好,给我放在这吧!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路北方下得车来,走进县委办敲了敲门,边挥手,边浅笑着凑进去道:“几位领导,都在等我吧?!” “啊,路书记,你终于回来了!好!” “我们真有事情找您呢!” 看到路北方回来,众人边说话,边跟着他,进了路北方的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路北方正将背包给挂起来。 这边,人大副主任张承文就问话了。 他也是马上退休领导,此时毫不客气道:“路书记,听人说,你在市里向领导们表态,要将咱们绿谷新的政府大楼,让给人家市里边的单位来办公?” 路北方驻着脚,纠正他的说法道:“对啊,我们那办公楼,确实是准备给市里直管的单位,朝阳湖管委会来用!……不过,还有一家股份制企业,朝阳湖旅游公司,这公司,是按各县区现阶段的旅游项目以及投入资金情况,通过审计,然后分配股份设立的公司!” “这公司,将直接参与经营朝阳湖区及沿线的旅游,并对相关资源,进行管理和管控!” “呵呵,说一千道一万,那目地还不是一样!”路北方以前的老上级、老搭档,在临河镇当镇长的时候,原来就任镇委书记周金旺,急火攻心道:“要我说,北方啊,这事儿,你得再斟酌斟酌才定!房子是绿谷县盖起来的,而且绿谷人民,迫切需要这样一个明丽透气的办公场所。若是咱们不用,却让给人家用,怕是所有人都不服气哦。” 周金旺这话,还算客套的。 老领导喻鹏程,可没有周金旺这好性子。 他年近八十,此时掂脚前迈两步,瞪大了眼睛道:“我说路北方同导,咱绿谷的房子,凭什么给他市里人来用!他市里故意找几个县委书记去开会,特玛的,完全就是诱饵嘛,就是心术不正!他市里要成立单位,自己不解决办公这些问题,却要牺牲别人,这完全就是利己主义!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路北方见喻鹏程说得口水飞溅,发怒了。 他笑笑,走近喻鹏程,拍拍他肩膀,边扶着他到椅子上落座,边道:“喻老,您消消火嘛。这事儿,咱们能不能看两面。一面,是确实咱们吃了亏,将房子让给人家,花费很大代价;但另一面,咱们不是将……” 路北方这样辩解,想不到喻鹏程根本就不听,他身子站起来,故意用手叉着腰,脸带怒意道:“你别找理由了!你找的这些琐碎理由,我根本听不进去!我们只知道,咱们的新房让人家来住,这是搞不得的事!这是被绿谷县的老百姓戳脊梁骨的事!” “我第一个就不同意!” “咳咳……咳咳!” 喻鹏程说到激动处,连着胸脯起伏,不断咳起来。 众人只得七手八脚,倒水的倒水,捶背的就给他捶背。 一通安抚,这才稍微好点。 这天晚上十二点多了,路北方办公室里,灯光依然亮着,偶有的几声咳嗽声外,就是几人劝阻路北方的声音。 他们时而争吵,时而讲叙。 在深夜寂静的县委办传出来,半个院子能听到。 逼近一点钟的时候,路北方见时间真不早了,只得胸带菜色,抱了抱拳,朝众人道:“好了好了,几位的想法,我全部收纳了!大家既然对这件事情,有这么大的成见!那管委会落户绿谷一事,咱也不立马决定,而是等明天……明天放到常委会上讨论了再说。” “好,放在常委会讨论,也通不过!” “通过了,也不作数!”喻鹏程的火气,特别大。 …… 不过,路北方有如此态度,众人也见太晚了,这才互相扶着离去。 送别几个老领导,路北方坐在办公椅上,将桌上一包用来待客的香烟,抽出支塞在嘴里。 然后,他拾起火机,啪地将烟点燃了。烟雾缭绕中,路北方憷然一惊,恍然知道,眼下的自己,已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眼下这局怎么破?路北方真难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