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午，我一如往常的从噩梦中惊醒。 只是这次醒来，我没有浑浑噩噩的坐在床头，而是千头万绪的思索起来。 “臭小子，在那寻思啥呢？” 柳大壮准时的出现在了我的身旁，好奇的问了一嘴：“平日里你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都会发呆好一阵子，今个是咋的了，还在想昨晚的事情？” “不是。” 我一头雾水道：“癞子有点不对劲啊，他……他好像快要消散了！” “消散了？” 柳大壮笑道：“这是好事儿啊，真要是消散了，也省的遭罪了。” “只不过……” “你之前不是说，癞子的邪气被分散在不同人身上，只要那些人还活着，李癞子便会被一直折磨下去。” “难不成，黄皮子大开杀戒了？” 我情绪上没有任何的变化，因为我知道，柳大壮担忧的事情并不会发生。 “我说不上来。” “就是觉得很奇怪。” “和每次看到他的时候有些不同，这一次的癞子，好像真的快要死了，他的邪气也好，魂魄上的阴气也罢，绝大部分都消失了，这种消失，是真正的烟消云散。” 柳大壮更为开心的笑了起来：“不错啊，这是个好消息。” “你的直觉向来很准，估计是黄皮子那头出现了什么差错，没办法再继续折磨他了。” “挺好的，了无牵挂也是件好事。” 靠在床头的我唉声叹气。 几年以来，我和癞子每天都被黄皮子所折磨，可真到了癞子要走的这一天，说实话，我还真有不少说不出的感觉。 “那老乞丐呢？” 我看了看时间，转移话题的问道：“我还要跟他学习纳魂之法，这绝对是解决人屠恶鬼的关键。” “狗窝趴着呢。” 柳大壮无奈道：“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出去的，那老头被五仙吓得不轻，根本不敢住在屋里。” “挺可怜的，但也着实可恨，这就是命吧。” 我起身洗漱，没有多言。 下楼之后，我对阿伟吩咐道：“阿伟，你去镇里高价钱请几个护工过来，二月二之前，就由他们照顾老乞丐。” 吩咐过后，阿伟便走了出去，而我，则是再度将老乞丐请到了屋内。 当然，所谓的请，实际上还是生拉硬拽。 “老先生，我说了，不管你做错了什么事情，你对我也有师承恩情。” “一码归一码，我在这里一天，你就不必住在狗窝里。” 老乞丐忐忑的看着几张供奉桌，紧张道：“没关系的，我在外面住习惯了，反倒是住在屋内，觉得有点不自在。” 我也没有过多的劝说，直入主题的说道：“你可以教我纳魂之法了。” “好。” 老乞丐用断臂支撑着地板，将木板车挪动到了西南墙角下。 “何先生，撬开这块地板。” 按照老乞丐的吩咐，我撬开了地板，并且将藏在地板下的布口袋拿了出来。 “打开它。” 紧接着，我又解开了系在布口袋上面的绳子，从里面掏出了一块巴掌大的纸人。 除了纸人之外，布口袋当中空无一物，再无其他。 “纸人？” 我端详着手里的东西，看了半天后疑惑的问道：“就这些，没别的了？” “嗯，就这些。” 老乞丐反问道：“何先生，从这纸人上面，您感受到了什么？” 我抓着纸人，闭着眼睛感受起来。 片刻之后，我的眉头越发的凝重，也开始回答起了自己的发现。 “阴气和阳气都很纯粹，除了这些……” “怎么还有黑狐的邪气存在？” “还有，这纸人也不对劲，虽然是薄薄的纸片，但却给我一种有血有肉的错觉。” 我猛地睁开眼睛，突然间想起了曾经在阴阳屯所遇见的三生魂之人，而我姐姐的魂魄，就是借助了那具身体，等到了我的出现。 而眼下，我所拿着的纸人，和三生魂之人有些相似，这道纸人，就好像能包裹住完整的魂魄一样。 要知道，从吊骨林开始，我也多次使用纸人包裹自己的阴气，但我每次施展这项本领，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不管是本源命格，还是自身魂魄的损伤，都不是一般的大。 但我确定，如果把我的魂魄放入这纸人当中，绝对不会有太大的损伤。 我又看了看纸人，好奇的问道：“老先生，我说的可对？” 老乞丐迷迷糊糊的看着我，回应了一句：“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 我也是一愣，脱口而出道：“你的东西，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 老乞丐苦笑一声：“这纸人是师父留给我的，总共九道纸人，我补魂的这些年，用了三张，另外五张，则是将五道残魂带进了五佛山，你手里的，已经是最后一个了。” 我嘴角抽搐的拿起纸人：“也就是说，你根本不会纳魂之法是吗？” “是，但也不全是。” 老乞丐解释道：“等会我会告诉你纸人的用法，而我没办法制作出纸人，是有原因的。” “师父说，非百家命格之人无法打造纳魂纸人，我之所以让你看，是想看看你是否能察觉出来纸人的做法，至于纸人上面有什么，我从不知晓。” “我只知道，你和师父有着相同的命格，这补魂一脉的本领，说不定能被你传承下去。” 老乞丐动了动身子，平平整整的趴在了木板车上。 “何先生，会描骨吧。” “会的话就开始吧，描骨过后，你就知道，纳魂之法是什么意思了。” 带着不少的疑惑，我开始给老乞丐描骨。 这一次，我描的很是认真，足足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紧接着，我将黄纸放在了阳光下，清晰的看到了老乞丐魂魄。 “缺损的好明显啊！” 柳大壮饶有兴致的看着黄纸：“还剩下两处缺失比较大的部位，应该是刻意留下来的。” 我拿着黄纸，对老乞丐问道：“这是你故意没有修复完成的缺损？” “嗯。” 老乞丐动了动身子，让自己趴的舒坦一些。 “要是都修补的话，就没办法纳魂了。” “我不是百家命格之人，一旦魂魄彻底修复，也就断了这门手艺。” “早知道的话，还不如变成一个正常人，如此的话，也就不必遭受现在的苦难了，归根结底，还是贪念作祟啊！” 老乞丐唉声叹气道：“何先生，把纸人放到我面前。” 将纸人放好之后，老乞丐开始解释起来。 “这道纸人，可以与使用之人的血液相呼应，再配合符咒的催动，这纸人，便可融入到魂魄当中。” “我的魂魄有缺，缺损的部分，纸人就成了替代。” “如此的话，我容纳其余魂魄，也就相当于那魂魄被我安顿在了纸人上，这便是请鬼上身的步骤。” “解决完了相应的事宜，鬼魂放下执念之后，便会被我送走，而他们留下的阴德，以及修补我魂魄的阴气，便是我的报酬，如此也就完成了送鬼。” “鬼魂的一来一往，就是纳魂之法。” 老乞丐讲述的很明白，我也并没有疑惑之处。 只不过，这老乞丐的魂魄有点不对劲啊。 “老先生，你补魂这么多年，按理来说早就应该修复完毕了吧，你又是怎么留下两处缺损的魂魄呢？” 老乞丐低着头，声音沙哑道：“为了让魂魄保持残缺不全，这二十年来，请到我身上的鬼，我并没有将他们送走。” “拿到好处之后，我便会自行除掉他们的魂魄，如此一来，这魂魄的缺损，自然无法填补。” 说实话，我被这句话给震惊到了。 为了敛财，这老乞丐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请鬼不送，他真就不怕报应吗？ “真有你的。” 我冷嘲热讽道：“一个吃阴间饭之人，就如此不在乎损伤阴德吗？” 老乞丐默不作声，倒是一旁的柳大壮奚落起来。 “你也别说别人，这老家伙固然可恨，可论损伤阴德这种事情，你干的还少了？” 我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辩解道：“那能是一码事儿吗？根本不能对比的好吧。” “这老头，活该有今日的下场。” 老乞丐沉声道：“何先生说的不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这种人，着实可恨，也不值得同情。” “何先生，如果您真的念及我的传授之情，还望何先生将补魂这一脉延续下去，如此的话，我也就没有遗憾了。” “你还真看得起我。” 我拾起巴掌大的纸人，无奈道：“哪怕我是百家命格之人，这重中之重也在于这古怪的纸人，若是制作不出这纳魂纸人，一切都是空谈。” “就目前为止，我能使用的纸人仅此一张，想要我短时间内参悟出这纸人的制作方式，简直是天方夜谭。” “阴气和阳气，哪怕是黑狐的邪气，我都能够理解，但那有血有肉的质感，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柳大壮无所谓的说道：“我觉得吧，咱们根本没必要将很大的精力放在纳魂补魂上面，这玩意也就这次针对人屠恶鬼有用，此次事件结束，这纳魂之法也就没了作用。” “咱也不指着请鬼送鬼积攒阴德，而且我总觉得，这法子有点邪门，过多的涉猎没什么好处，这老头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再说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魂缺之人，就算有，估计没等遇见，他就先一命呜呼了，依我看，这完全是个鸡肋的门道。” “也不全是吧……” 我捏着下巴，分析道：“要是利用纳魂之法帮助他人补魂，的确没什么太大的意思，正如你所说，想要遇见这类人都颇为困难。” “但是吧，我觉得请鬼的法子还是不错的，你要知道，有了这纳魂纸人，咱请来的鬼并不在自己的魂魄上，而是会附着在纸人凝聚的魂魄上。” “也就是说，不管多么厉害的鬼魂，只要这道纸人能够承受得住，就不会对咱自身的魂魄造成影响。” “你想啊，要是给黄皮子请过来，折磨他们的方式，岂不是又多了不少花样，而且，还能保证咱们自身的安全！” 柳大壮捂着额头，又气又笑道：“你小子，就不能忘了那些黄皮子吗？” “这话要是被那群黄鼠狼听到，估计又要睡不踏实了。” 趴在木板上的老乞丐彻底傻了眼。 好家伙，补魂匠一脉的传承，是拿来折磨黄皮子的？ 这人该不会是傻子吧，脑回路为何如此清奇？ 事实证明，老乞丐考虑的没错，我还真就是个傻子！ “哎？不对啊？” 我突然间想起了至关重要的问题，连忙问道：“老先生，你是魂缺之人，所以纳魂纸人可以填补你魂魄的缺损，从而帮助你完成纳魂之法。” “可我的魂魄很完整啊，这纸人，岂不是对我无效？” “还是说……” 我皱起眉头，思绪万千道：“还是说，我的百家命格，能发挥出纸人更大的作用？” “是后者。” 老乞丐解释道：“当初师父教我纳魂之法的时候，对我亲自示范过一次。” “他老人家百家命格的魂魄并不会阻碍纸人的作用，也就是说，一旦何先生使用这道纸人，就相当于您的身体，多了一道完整的空魂。” “起初我也想不明白，我被留在这里到底是等待着谁的到来。” “现在我想通了，何先生特殊的百家命格，再搭配上这道纸人的作用，便能顺利的将我曾经送进去的那五道残魂完整的带出来，如此的话，人屠恶鬼的整体实力，必然是大打折扣。” 我大呼神奇，惊叹道：“原来如此，我都有点迫不及待的尝试一下了。” “要是能仿造出来这纳魂纸人，以后可有黄皮子的罪受了！” “别，千万别！” 老乞丐大汗淋漓的提醒道：“纳魂纸人的确能持续很久，但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失去效果。” “如今只剩下一道纸人，何先生却要收纳五道残魂，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选择恰当的时机使用比较好。” “您也说了，短时间内，您无法将纸人制作出来，若是无法除掉人屠恶鬼，老朽死不瞑目啊！” 我低头看向老者，冷哼一声：“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现在知道后悔了有什么用？” 吐槽过后，我将纸人放进了背包里，随之问道：“说说吧，那五道残魂都是什么，每一道残魂都需要你耗费一张纸人，那玩意，应该不简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