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株待兔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只不过,我选错地点了。 挂断电话过后,我急匆匆的赶往梅姨的店铺。 到那个车子停靠在街角的那一刻,我便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 某个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仿佛停止了跳动。 阴气和阳气很是平和,但弥漫在整个街道的怨气,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寻常人还好说,但作为吃阴间饭的我们,会很清楚的意识到这股怨气究竟代表着什么。 “癞子。” 我压抑的说道:“你留在这里,无论如何都别进去。” 李癞子看了看头顶的阴云,担忧道:“你要靠近吗?” “放心。” 我安慰着他说道:“如果没解决办法的话,我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说完,我便朝着梅姨店铺的方向走去。 夜已深。 街道中的大部分店铺都已经打了烊。 熙熙攘攘的身影并不会被滔天的怨气所影响,而那道外国人的魂魄,则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香烛店的门前。 咔嚓,咔嚓。 快门的声响很是清晰,闪光灯的闪烁,就好像贯穿阴云的雷鸣。 “他不像是魂魄。” 距离店铺五米的时候,柳大壮担忧的说道:“没有阴气的流动,就好像一道虚假的影子。” “的确如此。” 我一边艰难的前行,一边解释道:“诉鬼的核心在于媒介,相机才是关键,而作为拥有者的鬼魂,的确偏向于虚无。” “区别在于,他有自己的思维和想法,会去控制对应的媒介,从而形成完整的诉鬼。” “只是……” 我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只是,我想不明白,一个不属于本土的鬼魂,为何会对这个小县城有着如此之深的怨念。” “甚至,他会毫无顾忌的害人,简直是不讲道理,欺人太甚!” 柳大壮还在思考,心直口快的白九九提出了疑问:“何苦,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拿这个鬼魂没有办法?” “我能不能尝试一下,去打的他魂飞魄散,一个杂毛的鬼魂,竟然敢在咱们的地界胡作非为,这鬼东西,未免太目中无人了一些!”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喘息道:“没可能的,他和相机融为一体,何况这种程度的诉鬼,根本不是用蛮力能够解决的。” “也就是说,想要化解这场灾难,只有从执念的源头来解决才行,除此之外,根本没有第二个办法。” 成为武仙之后的白九九自信了不少,但莫名的自信,实则是巨大的弱点。 “我不信,一个不起眼的鬼魂,还能拿他没办法了不成!” 还没等我劝阻,一只雪白的刺猬便从我的肩膀上跳了下去。 只见白九九张牙舞爪的冲向了那外国人的鬼魂,此时此刻,我们想要拦着她已经为时已晚了! “这丫头!” 柳大壮幽怨的怒声道:“这就是我讨厌武夫的原因,大多数都是没脑子的愣头青!” “何苦,这种程度的诉鬼拥有的执念,可不是那么好化解的,就没有其余的办法了吗?” “有,但已经失败了。”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梅姨尝试的办法也是一种解决之道,那就是封印。” “我之前举过例子,一间存在诅咒的房屋,会将诅咒施加给进入之人,但如果没有人,没有任何东西靠近,那么诉鬼整体就会停滞不前,时间久了,怨念也好,阴气也好,都不会永恒的存在,而这就是长久的封印所带来的效果。” “可眼下,梅姨供奉的强大狐仙都没办法封印那台相机,换做我们,也于事无补,试试看吧,如果真对抗不了,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马家五仙了,毕竟这事儿出在北方地头,不解决是不可能的。” 听我这么说,灰沟子建议道:“那就交给厉害的堂口算了,你小子逞什么能耐,这股怨气,都快给我弄死了。” “阴德!” 我回答的很干脆:“若是我能拿到这比阴德,我至少能少走五年弯路。” “黄家的动作越来越大,我没那么多时间了。” “我很清楚,黄家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我是其中一颗棋子,可我……” “并不想沦为棋子。” 灰沟子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尽可能的打开一条逃离的通道吧,若是解决不掉,尽量保命。” 说完,黑沟子便去准备退路,而我,和柳大壮,已经来到了店铺门前。 此刻的白九九,已经为自己的莽撞付出了代价。 她的攻击手段不少,但面对类似虚无的鬼魂,再强大的本领都无济于事,何况,白九九并不厉害。 一张张照片出现在了白九九的身旁,那些照片上的主人公正是她这只莽撞的小刺猬。 照片上的画面异常血腥,而白九九的仙家气息,也随着照片的出现散落了不少。 店铺内的场景更是恐怖。 此刻的梅姨已经七窍流血,毫不夸张的说,她的魂魄已经四分五裂,只有人魂吊着她最后一口气儿。 照这种情况下去,也就一两个小时,她就会魂飞魄散。 要说,也是多亏了她供奉的胡家武仙儿。 只见一道道红色的光晕笼罩在梅姨的头顶,供奉桌上,一只凶神恶煞的狐狸正死死的压制着整张桌面,而桌子下,便是那台恐怖的相机。 此刻,胡大仙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一张张狐狸的照片散落在房间的各个位置,哪怕是强悍的武仙气息,都随着闪光灯的照射,飞速的瓦解着。 “诉鬼,怒了。” 如果说之前的诉鬼害死一个人需要七天的时间,那么现在这怨气滔天的鬼物,杀掉一个人只是眨眼间的工夫罢了。 不得不说,梅姨还有自家堂口的大仙还是厉害,他们能撑到现在,已经足以表明他们的整体实力颇为强悍了。 我转身看向那道老人的身影,缓缓开口道:“老先生,谈一下吧。” “这片土地,终究不是你能胡作非为的地头,不妨说说,你的执念源自于何处,又为何会落在这普普通通的小县城当中。” 老人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目光中的坚定和恨意让我不敢直视。 只见他依旧死死的盯着店铺中的供奉台,我很清楚,他看的不是马家的堂口,也不是那苦苦支撑的狐狸,真正让他在意的,是依旧被封存的相机。 “大壮姐,消念符。” 听到我的提议,柳大壮谨慎的询问道:“消念符的确能起到一些作用,但这种程度的执念,绝不是你的符咒能化解的。” “一旦使用符咒,就意味着你参与其中,相信我,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恐怖的照片,便会将你也困在其中。” “我清楚。” 我很是理智的说道:“他不搭理我,总得想个办法和这位老人家交谈一下,说不定把我也当做目标之后,他就会和我攀谈几句。” “何况九九这家伙也深陷其中,我似乎找不到置身事外的理由了。” 柳大壮附在了我的身上。 就在我们在黄纸上落下第一笔的时候,柳大壮突然间停下了动作。 “何苦!” 柳大壮连忙说道:“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这外国人并非故意不搭理你,而是他,根本没有思考的本能?” “本能?” 我不解的问道:“大壮姐,你为何会这么想?” “酒店!” 柳大壮解释道:“酒店的安保人员说那外国人生前是个老年痴呆,而鬼魂凝聚的时候,会和生前保持着莫大的关联。” “我实在是想不通,一位油尽灯枯的老人为何会有如此之大的怨念,而怨念的滋生,也是深藏在脑海中的记忆!” “所以说,他的到来,未必代表着现在,而是曾经的过往。” 柳大壮的考虑让我始料未及,但不得不说,她的想法和猜测,直击着我的内心。 “就好比疯鬼。” 我思绪万千的嘟囔道:“疯鬼是生前疯疯癫癫之人化作的鬼魂,而这老者,除了诉鬼这可怕的身份之外,还有可能是个痴鬼!” “大壮姐,你说的没错,也解释了我的一个疑惑!” “也许,他并非本能的去残害他人,而是无意识的行为!” “可是……” 我紧皱眉头道:“可是,即便如此,又有什么用,我们的所作所为,还是没有转机!” 柳大壮拍了一下我的额头,提醒道:“臭小子,你怎么关键时候犯糊涂。” “你想啊,如果你被执念困惑一生,到了晚年又开始消逝记忆,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 我低估了一嘴后,瞬间恍然大悟,打开了所有的思绪。 “记录,是我的话,一定会记录下我的记忆,我的执念!” “相机是记忆的一种方式,但作为诉鬼的媒介,目前我们肯定难以触碰相机,除此之外的话……” “尸体!” 我看着老人说道:“他不属于这里,却死于此处,也就是说,他的尸体还保存着,说不定,这人的尸体上,存留着一些关键的线索!” “没从。” 柳大壮松了口气,催促道:“去殡仪馆的停尸间,说不定还来得及!” 一听要走,灰沟子连忙在远处喊了一嗓子:“走这里,我挖开的通道没有怨气!” 好家伙,灰沟子的跑路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擅长,如此怨气滔天的环境,他竟然还能开辟出一条不被影响的道路。 还是那句话,这家伙要是去维护管道,整个县城都不会出现一条堵塞的线路。 “沟子!” 我朝着远处的灰头老鼠喊道:“目的地,殡仪馆,你能挖开多少怨气?” 灰沟子一愣,不解的问道:“出了这条街,就没有怨气覆盖了,为啥要挖开怨气?” 我看向店铺内的场景,问道:“如果说我拿着相机呢?” 此话一出,柳大壮整个人都吓傻了。 “臭小子,你要带走相机?” “难不成,你想就他们?” “嗯。” 我点了点头:“如果不带走相机的话,梅姨和那位胡大仙必死无疑,要是救下他们,也不乏是结个善缘。” “我知道大壮姐你在担心什么,但换个方式想想,九九不也着了道吗?反正都没办法独善其身,倒是不如拼一下,何况,我已经有了一些头绪。” 柳大壮陷入了挣扎,九九的莽撞付出了代价,可我一旦接触相机,那就意味着,这件事情要是没能解决,我们谁也逃不出诉鬼的诅咒。 灰沟子更是崩溃,原本进入这条街道就很是危险了,现在倒好,我这个没脑子的家伙,竟然要抢走相机,这和作死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李癞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看见他出现的瞬间,我瞬间怒上心头,可还没等我开口,李癞子便拿起了一张照片。 而这张照片上的身影,正是站在街头的李癞子! “大儿子,我真没靠近这鬼地方,是不是我体质太弱了?” 我哭笑不得,李癞子这运气,也真是倒霉透顶了。 身处风暴中心的我们还没中招,结果远处观望的李癞子被拍了照片。 现在好了,我更没有了置身事外的理由,同时这张照片也意味着,诉鬼的诅咒,正在向外扩散! 无可奈何的我也彻底没了顾虑。 吩咐灰沟子挖穿怨气之后,我毅然决然的冲进了店铺当中。 见我到来,提着一口气支撑的梅姨痛苦的问道:“离开这里,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你都快死了,就别坚持了。” 我来到供奉台前,拱手抱拳道:“胡大仙,相机交给我吧,您和梅姨先休息一下,我尽力解决此事。” 胡大仙和梅姨不同,他并不介意有人分担现在的压力。 随着狐狸的身影渐渐消失,屋内也卷起了冰冷的阴风。 柜子打开的瞬间,我一把抱起相机,拼了命的向外奔跑。 灰沟子指引着逃离的方向,在没有怨气压制的情况下,柳大壮也尽可能的帮助我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就这样,我带着堂口的大仙,各司其职,各展神通的朝着殡仪馆前往。 不久后,白九九也失魂落魄的追了上来。 重新趴在我肩膀上的那一刻,白九九绝望的问道:“小何苦,我还有机会吗……” “这鬼东西,比黄皮子还要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