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觉得这位老先生是个坏人，也不像是为富不仁的那一类，至少，从面相上来看，我觉得他就是个慈祥的老爷爷。 “老先生，胡乱吃东西可是要出问题的，这么硬挺着可不行。” 我不解的问道：“看您家里的摆设，应该是您自己居住吧，这么大年纪了，您子女呢？” “死了！” 老人恶狠狠的说道：“死得一干二净，一个不剩！” “抱歉。” 我有些自责道：“我不是有意揭您伤疤的……” 话音刚落，我身后的柳大壮便叹了口气。 “刚夸你聪明，结果你这一根筋的毛病就犯了，听不出来吗？老先生说的是气话……” 脑子不大转弯的我脱口而出的问道：“老先生，也就是说，您的子女还活着？” “我当他们死了，我宁可当初没生过他们！” 老人恨铁不成钢的怒斥道：“一个个掉进钱眼里的混账东西，都不如替好人死了！” 我疑惑的问道：“父子父女间怎么弄得跟仇人似的？” “算了，你们家的事儿跟我也没关系，我送你去医院吧，这凶鬼找到你头上，和我也有一定的原因，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先保证你的安全才行。” 将老人搀扶起来之后，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见此情形，李癞子连忙上前：“你，你可不能碰瓷儿啊。” “你自己清楚，是我大儿子救了你，一大把年纪，不感谢也不能恩将仇报啊！” “这位老弟，你看我是那种人吗？” 老人抓着我一步步的走进屋内。 我一头雾水的看着对方，只见老人从老旧的柜子中拿出了一个很普通的鞋盒子。 “小先生，你能来帮我，我很感谢，我也愿意相信你这孩子是个心善之人。” 坐在炕上，老人打开了鞋盒子，里面有一个泛黄的笔记本，以及两张皱皱巴巴的存折。 老人翻开笔记本的一刹那，便红了眼眶。 随之，他将其中一张存折递到了我的手里，哽咽道：“孩子，我自己的情况我清楚，最多也就一两年好活了。” “这还是理想的情况下，要是得个病，摔个跟头，这条命恐怕也就到头了。” “这存折里面有五千块钱，是我单独留下来给自己办身后事用的。” “小先生能解决鬼怪之事，自然也可以操办我的葬礼，我死后，一切从简，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可以让我与我老伴儿相见，要是不能，也无所谓，我这辈子问心无愧，死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这五千块你拿着，剩下多少，就当我请你看事儿的费用了。” 我刚想拒绝，只见那老人将笔记本和另一张存折一同递给了我。 “我们这一辈人，什么苦都吃过，当年饥荒的时候，不少人饿的连一条野狗都不如，这么多年，我最见不得别人挨饿受冻，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也算是做了一些善举。” “笔记本里记录的是一些穷苦孩子的信息，上面有他们的家庭地址和联系方式，我能做的不多，但至少能保证他们可以顺利的走出大山。” “我年纪大了，这茬孩子也是我能帮助的最后一批了，有时候我也挺害怕的，怕自己突然死掉，他们没办法坚持下来。” “存折里还剩六万四千三百三十一块，你帮我按月打给那些孩子就行。” 手里的东西很轻，但此刻，却让我觉得沉甸甸的。 我低声问道：“爷爷，我们头一次见面，您就这么相信我？” “别看我老了，但我这双眼睛毒着呢，别的不敢保，但我确定，你比我家那三个白眼狼要善良无数倍！” 我思绪万千的问道：“都说父子连心，您老人家咋就和子女闹得那么僵呢？” “还不是钱闹的？” 老人唉声叹气道：“咱家早些年是大户，几代人都做着粮食的生意。” “饥荒过后，再加上时代的变迁，老一门的经营方式也就被取缔了。” “当时咱家还有不少钱，看透了不少的我一直做着我觉得有意义的事情，除了保证自家的开销之外，我所做的都在那个笔记本里面。” “那三个小畜生没有一个能理解我的，原本我以为他们年纪大了，懂事了，会支持我，谁曾想，我这三个子女，都在埋怨我没给他们留下家产！” 老人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喘息着继续说道：“后来家里越闹越凶，我妻子也是被活活气死的，在她过世之后，我们也断了往来……” 听到这一切的白九九忍不住的哭喊道：“太可怜了，老爷爷真的很不容易！” “挨千刀的几个小畜生，我要去扎他们！” 柳大壮和李癞子也是唉声叹气，心里都萦绕着一股酸楚的滋味儿。 我微皱眉头，继续问道：“折腾你的凶鬼呢？听他说，他找你讨饭你没给才被饿死的，当年您为啥不救他呢？” “你说那东子啊？” 老者冷哼一声：“饿死他活该！” “那几年不好过，我一直在帮衬着街坊邻里！” “我一家养活不了所有人，只能尽可能的保证他们不被饿死，等到开春播种，顺利的熬到秋收。” “可那东子，无恶不作，每个人都饿肚子，结果他却偷了不少人家播种所用的稻谷！” “因为这件事儿，大家伙儿才没有帮他，不说早几十年前，就算是现在，对于此事，我也问心无愧！” 我瞪了一眼黑白照片，阴冷的问道：“是这么回事儿吗？” 被困在照片里的凶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饿死你活该！” 说完，我将手中的两张存折以及那重如千斤的笔记本还给了老人。 看到我这个动作，老先生哭出了声。 “小先生，您不愿意帮我吗？” “不，当然不是！” 我连忙安慰道：“老先生，您辛苦了一辈子，已经到了该享受天伦的年纪！” “依我看，您的生活应该是无忧无虑，应该是父慈子孝，儿孙满堂才对！” “我知道，对您的子女，您一直是恨铁不成钢，给他们一次机会吧，我相信，他们以后一听会鞍前马后的侍奉您，除了绝无怨言不说，甚至这资助穷苦孩子们的事情，他们都会抢着承担！” 听到这话，老者苦笑个不停。 “小先生，你就别安慰我了，我啊，已经对他们没指望了。” “谁说的？” 我指了指那张黑白照片：“您答应，您老伴儿也不会答应，他们不听您的话，已故母亲的话还敢不听吗？” 老者一头雾水的看着我，问道：“小先生，你到底是啥意思啊？” “没啥意思，您的心，放肚子里，剩下的我来解决！” 我拿起供奉牌，走到了屋外。 还没等我吩咐，那饿死鬼便开了口！ “兄弟，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了！” “别说你现在控制着我，就算咱萍水相逢，这次我也一定路见不平！” “什么子女啊，比我这个畜生还畜生，不就是吓唬他们吗，看我的，我要不让他们改邪归正，重新做人，我这辈子都白活一场！” 我拍了拍遗照，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个小鬼，还算是有点觉悟。” “按你说的做，若是表现的好，我想办法让你从百目鬼的控制中解脱。” “你小子当初也的确不当人，但不管何时，浪子回头金不换，你的话，也是给你带来的一次机会，好好珍惜！” 饿死鬼铿锵有力的说道：“输在你手里，我服气！” “我用不着什么机会，今天这事儿，老子看着不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