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热了,日头在头顶上照着,晒的人头顶渗出一层汗珠。 齐石顶着日头进了庆阳县,就去找了以往的兄弟朋友。 如今他身子不适,兜里的铜板不剩多少,家里又反了天了,正是需要朋友帮助的时候。 之前他还瞒着,不想让旁人知道他让一个娘们打了的事。 现如今他还在乎什么? 可他没成想,他的那些兄弟们,变脸居然这么快。 一个个看见他,好像羞于认识他一样,躲躲闪闪。 更有甚者直接出言嘲讽,让他有那时间回家绣绣花算了。 连个男人都不是,出来混什么啊。 他们羞于和他为伍。 从前齐石都是和他们一起嘲讽他人,说起谁都能嘴上几句。 东边王员外胖的像个入了冬的母猪。 西边何寡妇表面正经,私底下不一定多骚浪。 南边何大人常年体弱,一定是被自家婆娘吸了阳气。 北边王老爷家财万贯,那银子肯定不是正道来的,背地里绝对做了不少坏事。 路过的管他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他们都得从头到脚的点评一番,再一起发出孟浪的淫笑。 路过的狗都得被他们说的夹尾巴往家跑。 再喝上点酒,天王老子跟他们比,都少了点畅快豪气。 不如他们,这天下哪个都不如他们。 他们不过是时运不济,出身不显,不然一个个必是搅动风云的大人物。 就这样的一群人,齐石也是其中之一,自然明白他们背后议论人的言语有多难听。 说旁人时他跟着哈哈乐,如今轮到他了,其中滋味真是难言。 他跟人解释,说自己只是生了病,不是真的成了太监。 而是他还怀疑,这病就是他家那贱婆娘给下了毒。 可人家也都是当个笑话听着。 齐石受不了他们那戏弄嘲讽的眼神,发了火指着他们骂。 什么枉顾兄弟情义,落井下石,白眼狼,不是人。 最后让人砰砰给了两拳,他老实了。 齐石顶着被打的乌黑的眼眶,狼狈又憔悴的走在街上。 看着以往那帮兄弟勾肩搭背的招摇过市,他心里的恨意如干柴遇火,滋滋的往上窜。 都怪萧蝶。 他抬头,看见青楼的招牌,心里有了主意。 得罪一个男人的下场,就是要被万千的男人骑。 他收拾不了她,自然有人能收拾她。 大饼子村,吴阿香正坐在木凳上缝缝补补。 萧蝶搬着凳子坐到她旁边,靠着她,磨着手里的牛角。 磨着磨着一抬眼,看见吴阿香手里的东西,笑了。 “我的姐姐啊,小豆子这小裤已经补丁叠着补丁了,怎么还在缝补,我不是买了布料回来,你给她新做一件就是了。” 吴阿香腼腆的笑了笑,“哪好意思一直用你的东西,这缝缝还能穿的,你那布料我准备给你做一身新裙子,你年纪小,该穿的漂亮些。” 吴阿香这个角度看她,正好能看见萧蝶那双水灵灵的杏眼。 她年纪小,双颊还带着些婴儿肥。 前几日刚来时面色差,这几日不知是不是吃的好些了,面色也粉嫩嫩的,像枝头上刚结出来的花骨朵。 吴阿香不记得自己十七八岁的时候长什么模样。 她稀里糊涂的就嫁了人,从娘家干活变成了婆家干活。 但她看着萧蝶明媚鲜妍的模样,总想让她能过得好些。 她没能耐,不能给她挡风遮雨,但也不能心安理得的用着她的东西。 萧蝶回看她,杏眼弯弯,干净明朗,“什么你的我的,以后你就当我是你亲妹妹,你照顾我,我保护你,可好?” 吴阿香胸腔里暖烘烘的,她不会说什么好听的,也不会表达什么情绪。 她只是点头。 “好,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妹。” 吴阿香靠在椅背上,旁边倚着萧蝶,另一头小豆子正在砰砰的打着石子。 她只觉得浑身每根骨头都松懈着,像泡在暖水里。 她长这么大才知道。 原来日子是这么好过。 她不用担心明日会不会饿肚子,不用担心齐石晚上会不会打她。 她好像看清了世界的模样,花是香的,树是绿的,往后也是有盼头的。 这样的日子真好。 她甚至隐隐的盼着,齐石啊,别再回来了。 给萧蝶做衣裙缺了些新花样。 吃了午饭,吴阿香去村子里找熟识的人。 萧蝶待她和小豆子太好了,她也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给她最好。 却不成想她这一去,回家时家里就只剩下了小豆子。 小豆子扶着门框在哭,眼泪瓣啪啦啪啦的砸在地上。 “娘!爹回来了!他带着人把姨母抓走了!” 啪嗒一声。 吴阿香手里的绣筐落了地。 ………… 齐石是哼着歌回来的。 一手提着酒,一手提着酱肉。 他摇头晃脑,一副大仇得报的畅快。 他把萧蝶卖了,还卖了不少银子。 足够他好吃好喝一阵子,还能有钱去看自己的毛病。 想到刚才,他身后带着青楼的打手们上门接人。 萧蝶一见那么多人,立马乖乖的跟着走了。 那个老实听话的劲,估计是生怕挨打。 齐石一回想刚才那个画面,就觉得浑身舒爽,病好像都好了大半。 走到门口,他见院子里没人,先吆喝了一声。 “吴阿香!死哪去了,不知道老子回来了啊!” “哼,傻眼了吧,你还真当自己找到了个依仗啊。” “老子之前那是让着她,偏偏她不知好歹,如今怎么样?” “哼,老子略施手段,她不就完了吗?这就是得罪老子的下场!” “吴阿香,你现在滚过来给老子磕头认错,老子今天心情好,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然,别怪我跟你算账!” 他站在院子里嚷嚷半天。 见还是没人出来,他骂骂咧咧的推开了耳房的门。 “死他妈哪去了,怎么没在家。” 目光在屋内环视一圈,没看见人。 齐石嘴里嘟嘟囔囔的非常不满,抱着酒壶和酱肉进了主屋。 回身关门的功夫,就听一阵疾驰的风声在脑后传来。 没等反应,齐石只觉得头顶一痛。 砰的一声闷响,他眼前一黑,晃晃荡荡的倒了地,手中的酒壶和酱肉也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