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司机还能听见身后胡同里,传来隐隐的女子呼救声和悲鸣声。 可没一会的功夫,身后安静地如同鬼魅之地。 司机回头看,黑洞洞的胡同好似张着大口,正预备择人而噬。 他记着朱晓峰的话,不敢随意离开胡同口。 万一这功夫有人进胡同,搅黄了他们的狂欢,那自己必死无疑。 在朱晓峰的威胁下,司机小心的尽忠职守,生怕多做多错。 这安静一直持续到天将破晓。 司机靠在墙边,在打盹中差点摔在地上。 一激灵,他清醒过来,回忆起刚才,好像做了什么梦一样。 抬头,发现天已蒙蒙亮,而身后依旧悄无声息。 一夜未归,再不回去老爷又该骂了。 少爷们也该玩尽兴了吧。 他犹豫走向胡同深处。 却在片刻后,发出一声惊悚的嚎叫。 “啊……!杀、杀人了!!!” ………… 叶延是在半个钟头后到的现场。 他眉头沉着,看得出心情很差。 昨晚回警署,他趁着警署的署长没下班,又特意去和他聊了这个案子。 萧良的尸检照片摆在他面前,署长却看都不看。 只是说道:“你信不信,今天如果我们抓了他们三个,市政厅明天就会来人找我们的麻烦,还有桐城报社,他们的影响力有多大你不知道吗?你能受得了那帮记者天天追着你拍,找你的错吗?别的不说,昨日你怎么审的那些人贩子,那一身的伤,你是准备说他们是摔的吗?还有桐城银行,咱们桐城有多少人欠着银行的借贷,如果他们通通向警署发难,警署以后办案将履步为艰。” “更何况,我们可能也等不到那个时候,抓了他们,不出几日我们就得被撸下去,哼,搞不好还得进去陪他们。” 署长姓陈,五十多岁,人虽圆滑,但心中也有是非,对叶延一直不错。 他的话,叶延能听进去两句,也知道他不是危言耸听。 如果抓了他们三个,署长说的确实很可能发生。 以他们三家的地位,一旦插过手,就绝不会允许自家孩子被抓或者被枪毙。 叶延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才更加觉得世道无光。 “难道我们只能眼看着他们三个小畜生继续逍遥法外吗?” 陈署长叹了口气,扭过头不看桌上的照片,“我们无能为力。” “那如果他们日后变本加厉呢?如果这是个他们的开始呢?难道我们桐城,只能沦为他们的狩猎场吗?署长?” “你出去吧,我自有考量。” 署长没回应他的质问,只把叶延撵了出去。 人走后,他的视线才落在照片上。 片刻后,他去保险柜里拿了钱,换了衣服出了门。 叶延彻夜未眠。 他虽然审起人贩子又狠又重。 但他放弃叶家的家业不去抢,只进警署做一个警长。 为的,不就是一份正义吗? 如今这样,他不知道怎么跟萧良交代,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交代。 还没想明白,警署的电话就打进家里了。 他听说老城区发生命案,急忙赶了过去。 只是他没想到,死的是个熟人。 朱晓峰。 昨晚他还看着他和另外两人的照片。 今日他就成了一具尸体。 还是一具,极其凄惨的尸体。 叶延没见过这样的尸体。 鲜血蔓延着,流淌在杂乱的胡同,黑红黑红的一片,像蜿蜒而来的血河。 河的那头,朱晓峰被一刀一刀,切得像爆炒的腰花。 数不清的刀伤让他皮肉外翻,根本就没了照片上的模样。 只能看出,他的五官是扭曲的。 惊恐,痛苦,绝望。 法医颤颤巍巍的在一旁说道:“他、他是被活着切成这样的,凶手不知道用什么毒药废了他的声带,让他在这样痛苦的情况下,也发不出一点声音……这、这堪比凌迟。” “不、凶手就是在凌迟!” 叶延的视线离开尸体,在这条巷子中打转。 没有脚印,没有打斗痕迹,凶手好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跟他同行的人呢?” “在车上,不过……状态不怎么好。” “什么意思?” 下属表情复杂的道:“凶手把他和这死者绑在了一起,过了一整夜……” 叶延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是报复啊。 审讯室中。 司机交代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我真的没看见有人进去,我也没看见有人出来!” “是鬼!一定是鬼!是鬼报仇了!” 他吓得胡言乱语。 叶延却对着记下的笔录深感庆幸。 朱晓峰和卓威,真是死几次都不多。 他猜到他们可能会继续犯案,却没想到这么快又这么恶劣。 如果真让他们得逞,那两个女孩必死无疑。 她们不死,朱家和卓家也会逼着她们死。 在听到司机说,前天晚上他们三家墙上出现的数字后。 叶延更确信这是一场报复。 密密麻麻的刀伤,萧良身上的刀伤,就是朱晓峰做下的。 四刀,虽不致命,却是死亡上的砝码。 凶手百倍偿还,朱晓峰是第一个。 第二个卓威,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会死于撞击。 第三个邵家宝,会死于火烧。 可是到底是谁,在为萧良报仇? 说实在的。 这案子叶延不想查。 至少在他们三个都死了之前,他一点都不想查。 但收到消息的三家人已经通通涌来了警署。 警署的头顶,好像被压在了三座大山。 离开审讯室,叶延又去了医院,见了卓威。 卓威是三人中年纪最大,身形最健硕,也是最嚣张的那个。 在桐城恨不得像个螃蟹一样横着走。 可今日一见,他却成了只煮熟的螃蟹。 单人病房中,除了他,挤满了人。 有关切他的卓家人,有借机来献殷勤的同伴,更多的,是保护他的保镖。 黑压压的大汉,从门外站到了门内。 可即使如此,卓威也把自己藏进了被子,宽大的身躯让被子都跟着他抖动。 但至少,他情绪平复了很多,不大喊大叫了。 叶延听说,早上那阵,他可是直接就被吓尿了。 卓威可能也想赶紧让警署抓到凶手,做起笔录还算配合。 就听颤颤巍巍的声音从被子下传出。 “我、我和朱晓峰就是想找两个女学生玩玩而已,当、当时,我们一人一个,已经把她们两个摁住了,但、但也不知道怎么地,我只感觉后脑一疼,就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