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倩琼嫁入余家后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余欣烊。 那时胡倩琼还在横街住了一段时间。 这位余欣烊,可真不得了,比王子还要尊贵,比瓷娃娃还要易碎,倒也不是他自个儿愿意如此,但在他母亲眼中他就是如此。 小小屋里墙上挂着一排排的毛巾,仙馨回家时初次看到曾被狠狠惊了一把。 “三嫂,这些毛巾都作什么用的呀?” 胡倩琼温声细语地一一指出,极有耐心,“这是擦嘴角的,这是吃东西时垫在领口的,这是擦手湿布用,这是擦手干布用,这是洗头的,这是擦干头发的,这是洗脸的,这是洗澡的,这是洗完澡擦干身子的,这是洗脚的,这是擦脚的,这是洗屁股的……” 仙馨感受到了孙大圣面对唐僧念经时的困扰,耳旁一阵“嗡嗡嗡”,呆若木鸡地听完,最后一条都没有对应地记住。 “我跟你说啊,小婴孩免疫力低下,给他们用的东西一定要干净,否则很容易被细菌钻了空子,就会生病……你也是有身孕的人了,一定要多加注意……” 仙馨看着一墙的挂钩,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抚着还不显怀的肚子心里暗暗道:“未来的宝贝啊,你可别羡慕你烊烊表哥,不是你娘记不住,咱们要勤俭节约,用三条毛巾管够了啊……好吧,就是因为你娘记不住。” 胡倩琼虽然半点不沾手家务,要求倒是半点不客气,每天要给她煮一个鸡蛋,喂余欣烊吃下半个蛋黄,再长大些就每天一个蛋黄。每天晚上还特意告诉余顺纹她想吃什么早餐——比如及第粥。 “妈子,明天早上煮及第粥吗?我想吃。” 韶琼对这个儿子自是无有不应,第二天早早去市场买猪肝、生肠、猪肉等材料。因为材料贵,本就买不多,最后熬出来只堪堪一两碗,家里其他人都吃不到,只给余顺纹留着,然后就出去干活了。 余顺纹夫妻俩都起得晚,余顺纹吃了就上班去了,想着胡倩琼也差不多起了,就将剩下的都倒在一碗里放在桌子上。 胡倩琼慵懒地起床,到了桌子前,看到一堆小孩子围着她的及第粥眼巴巴地流口水。韶琼嘱咐过“这是给三舅的,你们不能动”,余顺纹则威胁过“谁动了你们三舅母的粥我就给丢到汪洋大海里去”,因此大家都只是看着。 胡倩琼施施然地坐下,姿态优雅地拿起勺子,却看到碗里不知道何时落入了一只苍蝇!她秀眉一皱,端起粥碗拿到厨房去,别说眨眼睛,眼睫毛都没动一下就将整碗粥倒了!一滴不剩地进入潲水池。 看到闻到吃不到的小豆丁们眼睛都直了,脸也绿了,但是除了跺脚还能怎么样?那个年代食物稀缺,及第粥多么多么的难得,韶琼自己都没舍得吃一口。一只随处可见的小苍蝇而已,换作村里其他人肯定将苍蝇挑走,剩下的照吃不误。肚子都吃不饱啊,哪里会介意什么苍蝇? 胡倩琼对外一直是一副端庄娴静、孝顺温柔的模样,但是别小看农村人,有目光如炬来往过的人可都看得出来她的懒惰,自恃高贵,难以伺候,以及——洁癖。 “韶琼家那个媳妇可真是懒到没边了,上次他们家办喜事请客,要是别家的儿媳那肯定是将小孩交给老人看着自己到厨房去帮忙,她倒好,一直霸着儿子不放手,韶琼一把年纪了还一直在厨房里干活。谁不知道看孩子相比起来是个轻松的活儿,那小孩子呀就是她的‘遮身板’、‘挡箭牌’!” “也真是难为韶琼了,摊上这么一个儿媳,简直不是儿媳,就是一尊大佛!人家是家婆难为进门媳妇,他们家倒反过来了,家婆要伺候儿媳,处处顺着她的意!” “说起这个呀,我上次去他们家,看到那小娃娃要下地玩,他娘竟然要往地上垫了厚厚好几层报纸,才允许他站在上面一小会儿,盯得严严实实的不给踏出报纸的范围哪怕一点点!” “还有还有,那小儿子都快一岁了吧,我那次带了一排益多多去,开了根吸管插上一瓶给那孩子自己拿着喝,结果他娘看到立刻骂她儿子:‘余欣烊,你怎么能这么脏?怎么能用手拿着?’好家伙,她儿子哪里听得懂话,这话骂给我听的!要我全程帮他举着瓶子服侍等他喝完呢!” “天哪,她儿子的手是碰了就碎还是怎的,一点东西都不让碰呀?这么干净是不是从来没有生过病?” “那不可能,小孩子会生的病大概都生过了。” “那不就是了!还以为这么过分干净就真的不会染她老挂口头上的那什么菌,不会生病呢!” “哈哈哈哈,照我说啊,小孩子还是粗养着好!就跟鸡圈里的小鸡,随他们满地蹦跳去,照样健健康康生龙活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