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转角,自古以来是约见同学的圣地,狄陌不曾想过自己也有被叫来这里的一天。 还是被一个男生叫出来。 陆壬看着面前这个小自己一个头的男生,没由来的紧张。 随处可见的碎发,秀气的眉毛,宝石红的眼睛,苍白但不至于毫无血色的皮肤,淡淡粉色的薄嘴唇,狄陌是那种好比童星的小朋友形象。 陆壬觉得有一丝丝眼熟,不过也没在意。校友嘛,抬头不见低头见,有点印象很正常。 好家伙你不会也来一句“兄弟你好香”吧,虽说最近用的沐浴露还真是薰衣草味的。 等等,为什么要说“也”? “那个,狄学弟,这封信…”陆壬小心翼翼地从外套口袋中掏出一封看信封就很不得了的信。 它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它真的是那种,很少见的那种,封口贴是彩色纸蝴蝶,一笔一画用的还是不同色的荧光笔,不知道是写了还是画了些抽象的难以描述的内容。 “这位…学长?”狄陌艰难地开口,“我是直男。” “啊不是!”陆壬一阵手忙脚乱差点让信掉地上,“我是希望你代为转交给木槿笙学妹。” “喔喔,那没问题。”狄陌悬着的心稍微放下,虽然还是奇怪为什么这位学长要先找自己而不是直接托刚才的同学帮忙。 帮忙递情书不是什么难事,但狄陌意外地还是有一些不爽,尽管已知对方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狄学弟,可以的话加个好友?”陆壬掏出手机。 好吧,果然还有别的目的,指望自己这个女神前桌当僚机是吧? 只是陆壬手机解锁的瞬间,屏幕上的校园网论坛页面进入眼帘,正是那条江袅深恶痛绝的热门贴子。 虽然只是瞥了一眼,但狄陌还是看到了,贴子的最新回复是机主两分钟前“我的回复”:“我再出两百,招募偷监控的勇夫”。 狄陌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这人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 “木同学,某位学长给你的。”回到座位,狄陌故作轻松地把这封艺术细菌含量超标的信递给木槿笙。 “谢谢,送你了。”木槿笙目光平静,甚至没有接手。 你怎么知道这封玩意可能真的不是给你的? “不客气,送你了。”狄陌随手扔到江袅课桌上。 “这又是什么崭新的py吗?”江袅面色古怪,考虑晚自习下课后给桌面消一次毒,“莫非那学长长得跟这封信一样浮夸?” “没注意。”狄陌双手一摊,他是真没留意。 “木同学不好奇内容吗?”江袅用两支笔夹起信封,有不规则的起伏,看起来是做了立体贺卡的那种艺术设计。 “没兴趣。”木槿笙翻着书页,示意前半学期的课程还没补完,她爱学习。 出于礼貌或者同情,江袅把疑似情书的信装进一只小塑胶袋然后压箱底,如果这位学长再来的话还给人家。这样的小插曲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之前也有不怕死的壮士想要托自己递信给墨颖然。 就是说,真的很勇。 “明天就是周五了,要不要去哪里玩?”江袅的箱底仿佛容纳百川的大海,吞噬了又一片男孩子的真心。 “我要回家,汇报成绩。”狄陌婉言拒绝。 闻言木槿笙抬头,眼神中些许疑惑。 “手机上不能汇报吗?话说你这成绩还不如不报吧。”江袅疑惑。 二中并不会把考试成绩主动告知学生家长,非义务教育的高中阶段更强调自觉和自律,像狄陌这种小学生行为反而显得异于常人。 … 由于周五只有上午有课,不少学生午餐选择离校,回家或者在外就餐。 二中的大家都希望周五的上午可以过快一点,下午过慢一点。其中的“大家”包括学生,也包括老师。 据不可靠调查,学生普遍比起周日更喜欢周六,而比起周六更喜欢周五下午。原因不一而足,有的是喜欢“苦尽甘来”的释放感,有的是放学更容易约到朋友到处玩。 狄陌则是在墨颖然的邀请下,和木槿笙、江袅一起吃饭。地点还是一家看起来平常至极的家庭餐馆,只因大小姐喜欢这种大隐隐于市的氛围。 墨启的企业文化就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考虑到前两天的意外情况,最近几周由我接送各位往返校园,还请不要介意。”餐后,墨颖然不动声色地说。 “有劳大小姐了。”狄陌读出其中不容拒绝的意味。 “木同学、江同学家住何处?”墨颖然多少有点明知故问。 “西城街道溪江村。”江袅倒是干脆。 “江滨区水印御景。”木槿笙也没多犹豫。 墨颖然眨眨眼睛,看向狄陌。 “那个,你们慢慢吃。我今天要回爹妈家,得先走一步。”狄陌坐不住了,直接起身。 “嗯,记得买单。”墨颖然闭上眼睛。 … 千屿湖。 一片因修建水库而形成的人工湖,原本连绵不断的丘陵成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上千座岛屿,故得名千屿湖。 作为省内名声在外的风景区,千屿湖的游客可谓络绎不绝,观光度假自不必说,由于有着丰富的鱼类资源,这里也是钓鱼佬们的天堂。得益于打窝仙人的恩惠,千屿湖的鱼不减反增,从而吸引了更多的打窝仙人。 良性循环了属于是。 风景区边缘的某处半岛。 下午三点,墨家的轿车停在树林深处的一座小洋房前。 小洋房占地面积不大,但打理得十分精致。前院有花圃水池观赏鱼,建筑的外侧也没有明显的落灰,一名西装女子站在前院门口。 “欢迎回家…小姐。”女执事撑起遮阳伞,打开车门。 银白色的身影下车。 鸭舌帽,棒球衫,七分裤,运动鞋,一副运动少女的打扮。如果不是银白的长发没有扎起,还以为这是个即将参加学校棒球赛的运动员。 实际上,伞下的身影看起来既孱弱又苍白,这样的“小朋友”要是挨了一棒球,投球手估计得当场跪下祈求不要暴毙。 “父亲母亲在么。”清冷的女声。 “先生和夫人在后院,钓鱼写生。我带您过去。”目送墨家的车驶离后,女执事走前半步引路。 小洋房的后院毗邻湖岸,一座亭子立在水边,其中有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男子穿着休闲,面前架着鱼竿,女子洋装正坐,在画板上勾勒涂抹。两人风格迥异,却毫无违和感地交融在一起,年将半百,却看不出多少岁月雕琢的痕迹。 “母亲,父亲。”稍显生硬地问候。 两人回头,男子微微颔首,女子则激动地甩下画笔小跑过来,全然不顾飞溅的油墨可能让自己多日的心血付之一炬。 “阡阡,妈妈好想你。”女子紧紧抱住阔别两个月的宝贝女儿,“让妈妈看看,好像瘦了呀,有没有好好吃饭?” 女子不施粉黛却依然靓丽,可以确信年轻时也是惊艳四方。美中不足的是削瘦得有点病态的躯体,和一双些许浑浊的眼睛。 男子面色凝重地走近,一度欲言又止,“听你墨叔叔说了一些事。你…都还好吧?” “嗯,挺好的。”狄阡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