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身后那几十个人,他的目光一一掠过他们的脸庞,没有一个是他不认识的,全都是熟悉的、上了年纪的老伙计。 这些年来,这些人跟着他跋山涉水,盗墓挖棺,替陈家挣下了好几代人都花不完的巨额财富。 “兄弟们。” 陈雨楼情绪高昂地喊道。 原本吵吵嚷嚷的大船上立刻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着他。 “今天是正月十九,老黄历上写着宜出行,所以我陈雨楼,今天就要带领大家远征云南,盗一座震惊世人的大墓。” “干成了这一票,只要大家能平安归来,我陈某一律重重有赏。” “往后下半辈子,你们要么活得逍遥自在,有肉吃、有酒喝、身边还有女人;要么就落得个家里穷得叮当响,日子过得清淡如水。这一切,就看你们有没有胆量豁出去拼命了。” 不得不承认,陈雨楼拉拢人心的手段确实高明。 他一张嘴妙语连珠,话语中透出一股浓浓的山东味儿。 几句话说完,那几十号人就像炸开了锅似的,现场气氛一下子达到了顶点。 “拼命去干!” “头儿,豁出去了!” “谁要是不敢拼命,老子先把他收拾了!” 一声声吼叫此起彼伏,刹那间便压过了江面上刺骨的寒风声以及汩汩的水流声。 看到势头起来了,陈雨楼挥手示意安静,等人声渐息后,他又大声宣布: “好,承蒙各位的信任,陈某绝不敢负众望,到时候墓中的金银财宝,至少会拿出两成分给你们。” “谢谢陈头领。” “头领威武!” “跟着头领准没错!” 看着众人的豪气冲天,封白却默默地摇了摇头。 他知道,历史上这些人追随陈雨楼进入献王墓后,伤亡惨重,多半的人都丧生于遮龙山脚下,就连陈雨楼本人也失明了双眼。 “好!” 陈雨楼满脸笑容。 他快步走向船头最前端,抓起鼓槌,用全力在鼓面上击打下去。 随着一声低沉的巨响,他大手一挥。 “开船,出发!” “扬帆啰!” 伴随着重重的敲鼓声,几名船工迅速升起船帆。 在寒冷的北风中,帆布鼓胀开来,犹如一面巨大的旗帜,发出砰砰的声响。 江面上还有些碎冰块漂流,船只破浪前行,在身后划出一道长长的白色波纹。 船工们的脸上写满了期待。 对他们而言,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生死早已置之度外,脑袋随时都像挂在裤腰带上。 死亡对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最怕的是贫穷。 在加入陈家或常胜山之前,大多数人都是出身贫寒。 饥饿的滋味,他们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尤其是在灾荒年间,能吃饱就已经是奢求。 粮食吃完就啃树根、树皮,树皮啃光了,就去山上挖观音土,甚至有时候土都没有得吃,只能吃人。 书上写的易子而食,并非虚构,而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 所以在那个年代,才会有那么多为了活下去而沦为盗墓贼、流寇的人。 在这乱世之中,谁要是能给口饭吃,那就是过命的交情。 因此,这次前往云南的行程对于船上的船工们来说,并不是送死之旅,反而是改变命运的机遇。 谁不愿意赚点钱,娶个媳妇儿传宗接代,给自己留下后代呢? 封白的目光扫过那些船工,默默地叹了口气。几百号人一同出发,能活着回来的又有多少呢在这个时代,人命就如同草芥一般,生死只在瞬息之间。 即便是他自己,也无法确保每次都能安然无恙地逃脱危险。 他不再搭理那些站在船头远眺长江的人,径直走向船舱内,寻找一间空荡无人的房间,驱赶杂念,让自己静下心来。 前往腾冲地区这一路上,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他要利用这段时间,巩固自己化劲巅峰的修为。 与此同时,他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彻底领悟十六字风水秘术的最后三卷内容,即便不能全部通晓,至少也要做到知其然。 ……时光飞逝。 转眼间过去了十来天。 封白走出了狭窄的船舱,站在船舷旁,迎着风眺望着远方。 此时他们已经进入了云南的地界,与湘省截然不同,这里的气候宜人,江面上到处可见捕鱼的小船,两岸的民居也充满了独特的地域风情。 越接近目的地,他内心总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觉。 似乎这次踏入献王墓,将会面临某种凶险。 然而一路走来,他对献王墓的情节反复揣摩多次,照理说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思来想去,封白最终还是将这种不安感归咎于…… 毕竟长时间待在船舱内,双脚未沾陆地,总是难以让他安心。 他曾经听说过这么一种说法:跑船的水手最害怕的莫过于孤独,因为他们眼前所能见到的,永远都只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