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呼啸,树枝摇晃,国师府的人握着火把,四处游荡,叫喊与脚步错杂,让人不寒而栗。 凯希娅藏匿小道,冷不丁听见背后有声,身体下意识作出反击。 “是我。” 女人闻声一愣,迅速转头,视线正对来者,“倪商?” 她见对方神色如常,不由质问,“国师为何死了?白虹又是怎么回事?” “简单啊。”倪商回应,“白虹杀了国师。” “那你呢?” “我?”倪商微微一笑,“目击者呗。” 留意到凯希娅神色不定,倪商开口,“怎么?监察员不信我?” “我且问你,国师死前在做什么?” “他在画画。” 凯希娅眼光一闪,表情颇为激动,她抓着女人手,声线有些激动。 “他在画什么?!” “坦白讲我也不清楚。”倪商试着回忆,却发现记忆中的线条毫无章法,越描越乱。 凯希娅当即折了跟树枝,递给她,“画给我看。” 倪商不得不佩服她的严谨,接过树枝,蹲在地上写写画画,不出一会儿,隐约可见一个六边形。 “诺,他就画了个几何图形。”倪商拍拍手,“这和机甲之血有关系么?” 凯希娅盯着六边形发呆,直到倪商伸手,在她眼前晃悠,方才回过神。 “你知道这是什么?” “嗯。”凯希娅垂眸,脸上闪过迟疑。 “藏书楼楼顶,有一扇六边形窗户,只是历来外人都当它是装饰,没想到竟和机甲之血有关。” 她骤然转身,“走吧,回去了。” 倪商颇为纳闷,“我还以为你要去藏书楼。” “这个点,不能去。”凯希娅说。 “为什么?” “因为这是藏书楼的规则。” 她一顿,意有所指,“只要遵守规则,还是有机会的。” 倪商听得云里雾里,她追上凯希娅,追问道:“你一直强调的规则,是什么?”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凯希娅摆手。 “行,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藏书楼?” “不是我,是我们。”凯希娅纠正道:“明天一早。” 月亮皎洁,如利剑横亘夜空,一举击破漫漫长夜。 亚瑟叭叭个不停,周濯清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门心思在倪商身上,他坐不住,迈开步子就要朝外走,菁羽和薛让同时架住他,拼命摇头。 “你不能去!”薛让脱口道:“人倪商有那么多异兽机甲,身边还有个凯希娅,你怕什么?” 菁羽跟着附和,“对啊濯清,你要实在放心不下,不如我们分头行动,我和薛让去国师府外探探情况。” “啊?”薛让一噎,“那个菁羽啊,也是不必把我们都搭进去” 砰的一声,窗子啪嗒打开,两道身影先后从外飞入,吓得薛让以为活见鬼,哇哇大叫。 “师傅!”李蔚瞧清来人,眼神一亮。 周濯清听到少年声音,急忙跑到窗边,确认女人毫发无伤后,才松了口气,不顾其他人,当场将她抱住。 “吓死我了。” 倪商措不及防被他一搂,惊讶时轻抬起手,在他后背拍了拍。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薛让胳膊掐出紫,心思打到菁羽身上,“哎哟菁羽,刚刚她们这么一闯,吓得我这个小心肝是咚咚直跳!” 他袒露出胸口,冲菁羽挤眉弄眼,“你要不帮我揉揉?” “我帮你搓搓吧!”亚瑟双手套着机甲手套,“这是本坊新研制的产品,兼具搓澡按摩功能,还没做临床实验,正好今天赶上了,来吧!” 薛让瞧着那怪里怪气的手套,嘴角一抽,当即将领口合拢,“算、算了!又不跳了!嘻嘻!” “瞎说!死人才不跳!你不要害羞嘛!”亚瑟不顾他反抗,桎梏住男人两只手,再用手套重重按压。 房间一时冒出薛让杀猪般的嚎叫,众人默默看着,也绝不开口阻拦。 周濯清看了一眼凯希娅,随即将目光落在倪商身上,“国师真死了?” “嗯。”倪商眼神未躲,不等他追问,就直言,“想必你们都听说了,红冰台的白虹杀死了国师。” “可白虹不是效忠内廷吗?他怎么会杀中容的国师?”李蔚愁眉不展,“难道他叛变了?” “也许有人想让外界觉得白虹叛变了。”倪商耸肩。 周濯清察觉到她话里有话,于是岔开话题,“那你们没有被人发现吧?” 倪商摇头,“我们趁乱逃了出来,有惊无险。”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响动,凯希娅扭头,发现早前安排的暗卫悉数冒出,不由皱眉。 “倪商,在我回来前,你就待在这儿,别离开半步。” 说完,她翻窗而出,动作迅速至极。 亚瑟见状,抱怨道:“有门不走,非要从窗入。” 薛让趁此机会得空,从他腋下逃出,飞奔出门。 亚瑟反应过来,着急忙慌去追,而周濯清在两人离开后,立马关门锁窗,生怕被人打扰。 “倪商,你老实告诉我,你们在国师府究竟发生了什么?!” 女人苦涩一笑,“真是瞒不住你。” 倪商靠着桌沿,两手一摊,“我和凯希娅进入国师府后不料遇见了王宫禁军,为了让凯希娅顺利进入内院,我为饵,引禁军离开,结果误入一房间,撞上了国师。” “那位国师大人的确是耳盲眼瞎口哑之人,我仰仗这点,藏身衣柜,透过门缝瞧见他在墙上作画。” 话锋一转,她垂眸,“只是突然有只蝶人闯入,当场杀了他,我正要出去,又见到一个人进来,操控着一具人神甲,追蝶人去了。” “那传出的白虹杀死国师又是怎么回事?”一边的李蔚不解发问,“难道白虹是背了黑锅?” “可是好端端的,国师府又怎么会出现蝶人?” 李蔚越想越疑惑,“它们不都成群结队吗?” 周濯清没吭声,而女人却发话道:“明天一早,咱们还是分头行动。” “为什么?”三人异口同声。 “此事未完,凯希娅要我跟她去一趟藏书楼。”她扬了扬下巴,“你们知道藏书楼在哪儿吗?” 此言一出,屋内瞬间寂静。 “藏、藏书楼?!”李蔚惊呼,而菁羽同样面色不佳。 “看来这藏书楼果然不简单。”倪商观摩着三人表情,得出结论。 “你不能去。”周濯清虽面色相比平静,但握起的手依旧微微颤抖。 “濯清,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倪商叹气,“我别无选择。” “所以,你们不如告诉我,进入藏书楼,我会面对什么?” “倪商,以前在青楼,我听醉酒的客人提过。”菁羽搓搓胳膊,“藏书楼本来是求知问学的地方,可自从半年前蝶人出现,藏书楼就变得不太寻常,凡进入者,几乎没见人出来。” “一个也没有?” “倒是也有,不过少得可怜,而且据他们讲,非特定时间进入藏书楼得遵循规则,否则会死无葬身之地。” “什么是非特定时间?” “就是藏书楼开放时间,早上五点到七点,要是逗留过久,危险程度也会变高。” 倪商顺着她的话道:“所以我得在七点前出来?” “道理是这个道理。”菁羽说,“可按以往逃出者所言,藏书楼里规则繁多,怕是会有阻碍。” “那就只有见机行事了。”倪商掉头,目光抛向周濯清,“我已经接下了【寻找公主手帕】,面见公主的事,就靠你了。” “嗯。”周濯清淡淡应着。 菁羽极为有眼色,她拉拉李蔚,示意少年往外走,单独留两人在内。 门关上后,倪商才道:“你怎么了?” “倪商,你实话跟我说,你真的见到有人操持着人神甲吗?” 男人目光紧锁,仔细观察着对方神情,生怕错过一丝端倪。 女人叹了口气,卸下表情防备,目光看向地面。 “是我,我想让西王母阻止蝶人,结果被管事的撞上。” 周濯清似早有预料,“所以他是因为认出了西王母,才断定你是白虹的,对吗?” “没错。”倪商说,“只是我没想到这消息传播速度能这么快,甚至快得有些不正常。” “而且天没下雪,怎么会出现蝶人?”倪商眉头一皱,“这事估计不简单,只是我没精力去管,眼下得应付藏书楼的事。” “倪商。”男人忽然叫住她,“你们去国师府是不是和机甲之血有关?” 女人眼皮一跳,脸上闪过惊讶,“你竟知道?” “当然,机甲之血不仅是盖山追寻的秘密,也是我们每个锻造机甲的工人一生想要实现的愿景。” 他继而道:“国师画出了机甲之血的下落,在藏书楼,对不对?” 倪商揉了揉山根,语气无奈,“有时我倒希望你笨一些。” “所以啊,你不想让我猜,不如直接告诉我。”周濯清东说西说,又绕了回来。 “你猜的全中。”倪商开口,“国师的确画了一些东西,凯希娅认为那是藏书楼的天窗。” “天窗?”周濯清皱眉,“那个六边形?” “你怎么知道?” “藏书楼构造挺独特,以前有幸见过。”他两眼直勾勾望着倪商,颇为担忧。 “濯清,我会活着出来的。”倪商冲他一笑,“再不济我都有几头异兽,而且” 她想到自己呈现气元素的面板,话到嘴边又咽下。 “你试过术法攻击吗?”周濯清抢先发问。 “这个赛季奇怪的点在于,玩家貌似只能依靠异兽机甲和武器,自身的五行术法都失效了。” 他托着手,试图淬出火花,尝试几次,却无济于事。 忽然,手掌附庸温暖,倪商拢着他的手,低声道:“有人来了。” 下一秒,暗卫的影子出现在窗沿下,来者面无表情,冲倪商开口,“守岛人,监察员让你去一趟。” “什么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暗卫传达完毕,漠然回头。 周濯清拉拉女人袖子,“我和你一起。” 两人相继出了门,见凯希娅抱着胳膊,视线投射在不远处,倪商转头望去,见饕餮被五花大绑,分外狼狈。 “倪商!你快让他们放了我!我堂堂上古凶兽竟被劣等种族如此对待,是可忍孰不可忍!” 它气得面色通红,身上还裹着杂叶泥土,倪商不动声色,转头向着凯希娅道:“监察员这是何意?” “何意?”凯希娅冷笑,”我还想问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倪商,既然它号称是你的幻兽甲,为何被暗卫发现时,它鬼鬼祟祟,而且” 凯希娅眼神凌厉,“据我的人讲,它吃掉了一枚金属球。” 倪商嘴角一抽,悄然瞪了饕餮一眼。 死猪不怕开水烫,饕餮不怕吃不死。 好样的。 “怎么了?它向来是把金属球当饭吃的。”倪商碰碰周濯清胳膊,“你说是不是,濯清?” 周濯清反应快,连连点头,“是啊,这只幻兽甲胃口大,吃得越多战斗力越旺!” “那你们知道它吃的是蓝色金属球吗?” “这”倪商瞥过周濯清一眼,当即提高音量道:“濯清!我不是让你不要惯它吗!怎么能偷偷喂蓝血机甲给它!要是撑死怎么办?!” “我也是怕你操作机甲辛苦,所以想多帮帮你。”周濯清语气温柔,“你要是不喜欢,以后不会了。” “濯清,你真好。” 两人当众撒起狗粮,你侬我侬时,凯希娅当即叫停,恨不得暴打鸳鸯。 “周先生。”她说,“我劝你头脑清楚些,倪商很有可能是为了你的高超技术在利用你。” “多谢监察员提醒,我甘之如饴。” 凯希娅冷哼一声,路过两人时又道:“倪商,你应该已经告诉你男朋友了吧?明天一早” “明天一早藏书楼不见不散。”倪商嘴快,直接抢先,将女人的话堵了回去。 凯希娅甩甩袖子,冷笑一声,“但愿你明天还笑得出来。” 等她走后,暗卫悉数散去,倪商这才跑到饕餮面前,薅着它的毛发,皱眉道:“你怎么吃进去了?还能吐出来吗?” “我压舌头底下的。”饕餮张着个大嘴,咿咿呀呀。 “没办法啊,这女人神出鬼没的,我一靠近就被发现了,只好将西王母先吞为敬。” 倪商回收完金属球,转头问道:“你在哪找到她的?” “地牢。” “国师府的地牢?” 饕餮点头,“没想到那院子看着威严十足,底下还藏着这么个秘密。” “那蝶人呢?” “这倒没瞧见。” 饕餮晃晃脑袋,接着说,“我寻着味一路找去,在地牢口找到了倒地的西王母。” “倒地?西王母?”倪商感到不可思议,“她可是蓝血人神甲。” “我知道啊。”饕餮缩了缩脖子,“不过那地牢看着慎得慌,即便是我,也不敢多留。” 倪商抬头,与周濯清相看一眼。 “看来咱们这位可聆听神明之语的国师,还藏着不少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