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平坦,布置陷阱无非念个小咒,就跟埋地雷一个理,要有人来踩,一踩一个准。 肥鱼不肯近水,口中念叨自负火命,深赖大师告诫,离水越远命越长。 关小华冷嘲热讽,说他不过贪生怕死才找借口。 马元杭听他诋毁肥鱼,挽起袖子要干架,你嘴我一声,我骂你一句,竟推搡起来,殊不知没看路,双双被绊倒,关小华胳膊擦破皮,骂得更狠了。 肥鱼做起和事佬,两边劝,马元杭拍拍屁股,将气撒在促成摔倒的始作俑者上。 “这又没树!哪儿来的根啊!” “马元杭,拿树撒气,你也就这点能耐了!”关小华冲伤口吹气,眉头耸得极高。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马元杭气得脸红,肥鱼见事态不好,赶紧将他拖走。 “你们有时间在那吵架,不如多花点心思埋点炸弹地雷。” 薛让坐下抹汗,对他们小打小闹十分鄙夷,余光瞥见一缕棕色,不禁转头,树根蛰伏水岸,若隐若现,他寻着源头望去,除却生长中央的建木神树,再无其他。 关小华啐了一口痰,转身要走,鼻尖一动,一股淡淡果香隔岸飘来。 水中央,建木树枝很高,天空由树叶织成的网承接,风鸟间歇性穿过,光影交错,遗世独立。 他不禁着迷,入定许久,又像入魔般,迅速跑向水岸中心。 薛让听到水中动静,抬眼一看,冷不丁出一身汗,高声大喊,“喂!不至于吧!说你几句就要投河啊!” 关小华不闻不问,只一心奔着建木神树,如同久居沙漠的人遇见了绿洲。 肥鱼觉得不对劲,想跟着下水,马元杭急忙拉住他,“鱼哥!你管他干吗!他要死就让他死啊!” “元杭!你怎么能这样说!”肥鱼甩开他的手,“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便直直冲进弱水,也不管先前的命理叮嘱,将水满则溢抛之脑后。 关小华拼命游到中央,上岸后呆呆望着树枝,树叶间冒出点点红,悬挂枝头,馥郁诱人。 他咽了咽口水,伸手抱着树身,开始攀爬,等肥鱼抵达树下,已经看不见关小华人了。 “华子!你快下来啊!”肥鱼急得大喊。 扑通一声,一个东西砸中肥鱼,他揉着眉心,低头一看,是拳头大小的果子,红彤彤的,耀眼夺目,只可惜结得太高,摔下来稀巴烂。 一股腐烂味扑面而来,肥鱼下意识捏住鼻子,忽然,一道黑影从树上掉下,吓得肥鱼踉跄几步,等他看清,心里嘎噔一声,急忙将人托起。 “华子!华子你醒醒!”肥鱼焦急呼喊。 关小华嘴角还残留着红色果皮,汁水蘸的到处都是,他体温极低,不似常人。 肥鱼颤抖着手,想要确认怀中人鼻息,关小华却猛然睁眼,眼白趋于深红,血管攀附脸颊,清晰可见,骨骼咔哧咔哧响个不停,与昨晚那些异变死尸别无二致,张嘴就往肥鱼身上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肥鱼被关小华扑倒,不断用腿踹他下盘,突然变故外加极度恐惧,甚至忘记了法力攻击。 这时,关小华被人从后抱住,马元杭的脸闪现,危急关头,男人脱口而出,“鱼哥!快跑啊!!!” 肥鱼一个鲤鱼打挺失败,不幸闪了腰,只能匍匐前进,关小华力量大得惊人,挣脱马元杭束缚,一个飞扑,抱住肥鱼大腿,猛的一口,鲜血飙出。 杀猪般的嚎叫贯穿山顶,走到半道的周濯清忽而一顿,李蔚来不及刹脚,猝不及防撞了上去。 “周莲哥,你怎么不走了?” “我好像听见肥鱼的声音了。” “是吗?我怎么没听见?你是不是出现幻听了?”少年刚说完,天降巨雷,远处的树拦腰截断。 李蔚心有余悸,立马改道,换到没树的一边,生怕再来道雷劈中自己。 张诡瞧倪商沿着村户方向走,每经过一户都会在他们栽种的树前停留,有时还会用神桃木剑挖根,或是做几个草饼扔土里,放兕出来刨。 途经几户,他终于忍不住,向女人发问,“小姐,你究竟在做什么?” “研究。”倪商头也不回,决意做个草饼披萨,让兕加足马力。 “研究树?”张诡皱眉,“你不是要找山神吗?这些树和山神有什么联系?” “因为不清楚,所以才要研究。” 女人的回复令他不知所云,而周濯清倒是看开,淡然一笑。 “姓周的,你笑什么?”张诡不悦,手持飞镖,以示威胁,“信不信我划烂你的脸,让你再也笑不出来?” “张先生说话做事都靠威逼利诱吗?” “我做事,只看结果。”张诡扫了他一眼,“你知道小姐怎么想?” “有点小想法。” “废话真多。”张诡收起飞镖,“说出来,我就不划烂你的脸。” 周濯清冲他招手,“你过来。” “凭什么要我过来?”张诡冷笑,“你过来。” “张先生,有时候身处位置不同,看到的风景也就不同。” 张诡心中一动,迈步向前,李蔚怕他阴晴不定,随时握着护腕保持警惕。 “小子,要不是我,你早死了。”张诡瞥过李蔚一眼,道:“你就这么报答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李蔚眨着眼,语气坚定,“明明是你和倪商做了交易,我不过是交易筹码而已。” 张诡挑眉,“你倒拎得清。” 他绕过李蔚,走到周濯清身边,“说吧,看什么风景?” 周濯清冲对面扬了扬下巴,张诡顺眼一瞧,树木高低不平,分散在斜坡各处,由上及下,粗看不觉得,细究下来层层堆积,树与树之间像存在一根无形脐带,彼此相连。 他直接望到顶,弱水及边,隐隐约约,线索聚成线,柳暗花明。 “看出来了吗?”周濯清说,“索尔村地势奇特,无论站在哪,人都位于斜坡,在上边不容易察觉,但人只要走下山腰,就会发现弱水由上浸湿土壤,碍其特殊地形,层层渗透,以此滋养整座村庄。” “我想倪商刨土根也是为了确认这树与树之间是不是通脉相连。” 张诡难得没反驳,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逐一思考周濯清说过的话,灵光乍现,下意识道:“小姐!我” 一阵巨大的鼓点从远处传来,期间还夹杂着打击乐,张诡一愣,察觉人中瘙痒,抹过皮肤后,所见殷红。 周濯清也没好到哪儿去,突如其来的音乐令他脚力受挫,身子一歪就要坠下坡,索性李蔚反应快,及时拉了他一把。 倪商刚做好八个草饼,正要拼成披萨,耳鸣随乐起,心跳紧跟鼓点,在胸腔咚咚作响。 头顶树叶焦黑,树身迅速枯萎,像被吸干了精髓。 兕受鼓点影响,情绪焦虑,顶着犄角不断冲撞,倪商强撑着精神,想要将兕收进背包,却被它反踹一脚,物品尽数掉出,一览无遗。 余光瞥见不惑仙草,倪商福至心灵,顾不得整理其他,抓着仙草就往嘴里塞。 徐徐下降的精神值卡在了60,倪商见其有效,急忙将剩下的仙草依次塞进队友口中。 “咯咯咯!” 一声鸡叫将众人神智拉回,小心肝眼睛晶亮如琥珀,正梗着脖子,低头啄地上的金乌羽毛。 周濯清试图阻止,倪商拽着他,低声道:“周莲,你等等。” “拿到金乌羽毛时,系统就标注了用途,可作饲料喂养异兽。” “但小心肝不是异兽,它是动物啊。”周濯清神色担忧,眼睁睁目睹金鸡吃完十根羽毛,“它不会吃死吧?” “嗝~” 金鸡打了个饱嗝,随后倒地,双脚朝天。 周濯清忙不迭往金鸡身边跑,“坏了坏了!小心肝死了!罗一定会杀了我们的!” 他想将鸡抱起,触及羽毛,被烫破了皮,疼得不行。 这时,一阵强光笼罩住金鸡身体,只见它脖颈向上,身形渐长,两翅生出金色羽翼,睁眼瞬间,凤唳划破九天,火浪翻涌,热气沸腾,周遭沦为火海,犹如身处地狱。 面板横在火光之间,若隐若现。 【检测到未知异兽,即将为玩家进行等级鉴定】 【恭喜玩家倪商触发养成系异兽,经检测,该异兽具备神级潜力】 周濯清受到热气震荡摔倒,望着突然变身的金鸡措手不及,倪商召出棕马,一个健步骑上马身,策令棕马突破火焰,顺手将男人捞上马背。 “我就说它福大命大不容易死吧。”倪商回头问道:“什么是养成系异兽?” 周濯清平复好心情,等俩人脱离火海,才敢开口,“就是给你一枚种子,看你最后能种出什么样的花来。”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不全是。”周濯清表情凝重,“如果系统给予的异兽判定等级过高,养成过程也极具风险,很多玩家意外收获未知品种,由于不了解其属性爱好,往往适得其反,害人又害己。” 倪商好奇心被勾起,不由发问,“比如?” “之前有个叫【常青藤】的公会在做任务时捕捉到了一只等级稀有的异兽,因发现地近水,他们便揣测该异兽喜水,不仅将异兽迁至水帘洞,还将其一日三餐都换成了水属性植物,结果不出三天就死了。” 吁—— 棕马停步,倪商思索一二,缓缓道:“近水并不代表喜水,要是火行太重,或是受了其他属性的伤害,泡在水里有助于缓解,可要是连住所吃食都换成同一种属性,过满则溢,对吗?” 周濯清点头,“没错,事后公会的人才知道,那异兽其实属于火行,只是因天热,才想着去喝口水,结果搭上了一条命。” 男人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回小心肝身上,“说说吧,系统评定小心肝什么等级?” 倪商嘴角一抽,冒了个民以上。 “倪商,好端端的你跟我玩狼人杀干嘛?”周濯清纳闷,转念一想,忽而顿住。 “这下你明白了吧。”倪商叹气。 民以上,那可不就是神了吗! 周濯清冷汗频冒,再看变身后的小心肝,已经高攀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