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团火焰在漆黑的夜里格外的显眼,就像两颗在夜空中燃烧的流星,足够吸引目光,是抛弃了夜晚提供的保护色。 不过能够这样做的存在,若非是不谙世事的愣头青,就只能是对自己足够自信的人。 而且这里又是地处平原,适合正面突击,不适合偷袭,就连喜欢夜里成群捕食的狼,也没有在此寻迹的打算。 野外的虫鸣倒是很有节奏,远近皆有,叫声连贯,最重要的是并不刺耳。 左有胜面向火焰逐渐变小的火堆,里面只剩下暗红色的火光,他双目并未聚焦有神,心思全部都落在附近休息的同僚身上。 直到确认他们熟睡,这才慢慢站起身子。 - 白天的时候,从官道上往周围看去,是能够看见土地的起伏,更多的还是厚厚的青草。 左有胜站在这里,深厚的青草没过膝盖,身侧还有隆起的土丘,如同一道矮墙,刚好挡住了距离这里足有二里远的营地。 他眉眼间有些焦虑,左腿情不自禁地抖动着,时不时地从土丘后面伸出头,查看营地方向的动静。 这一会儿的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是非常煎熬的时候,压力即将冲破他心中的防线,还是决定先回去。 就在这时,不知是什么东西,死死地勾住了他的脚踝。 左有胜心中大惊,刹那间,腰间佩剑已然出鞘。 寒光闪烁的剑锋,停在的空中,再往下,是一张沾满泥土和青草的脸,正笑着。 “你居然真的溜出来了!?” 左有胜看着这般模样的左麟,一脸的惊讶,以至于都忘了将剑收回鞘中。 “你怎么想的,居然下手如此之重?” 虽说开口就是责备,可左有胜言语中是无法掩饰的担心。 自从那夜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左麟,一直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再次相逢,心中万千道思绪堵在喉咙里,没个先后。 左有胜只觉得此刻自己的脑子很混乱。 “你还是随我回去面见陛下吧,你的天赋高,如今已经有人替你而死,陛下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左麟虽然一直都傻笑着,看向左有胜的眼神中尽是柔光,可他眼底的那一抹坚定,并没有变化。 “兄长。”他伸出手,轻轻地握住左有胜的手腕,轻声道。 “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翁皓勋,武威王实力不容小觑,他们的传承也绝非简单,世子身上带着宝贝,当时的情况已经超出了我能掌控的范围,若是不全力出手,我的下场一定凄惨。” 左麟感受着对方的身子变得僵硬,继续道。 “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般田地,兄长你心里应该清楚,我就算再回秘卫,也不会再有更好的前途,除非武威王一脉被陛下轻松解决,否则我就一直是一根刺。” “可这么一来,你就没有回头路了,你要如何立足。” 左有胜咬着牙,他不愿说出之后可能秘卫与对方兵戎相见的场面,但他也清楚,左麟说的没错。 在魏帝默许并推动那夜事情的时候,左麟的结局就已经注定,这是他为自己心中执念付出的代价。 “你要去哪儿?你所修行的东西,全部都来自秘卫,只要被人认出,就会暴露行踪,难不成,你要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找云穆的麻烦?” “兄长,我肯定会去的,不过不是现在,这么多次的任务,秘卫不是没有收获,我悄悄留下了一些,大不了换个路子。” 左麟的笑容很轻松,映在左有胜的眼中,却有些酸涩。 他双肩一沉,整个人的都变得颓废了几分。 “你藏好吧,等明日我们离开以后,再另寻出路。” 左有胜说着,从怀里掏出三张银票。 “金银总归是不太方便,我这里还有些银票,你带上。” 左麟没有推脱,现在可不是矫情的时候。 “有想好去哪儿嘛?”看着对方平静的样子,左有胜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见左麟思索着,并没有立刻回应,他又赶紧摆摆手。 “算了,我不问,你谁也莫要告诉。” 说罢,他转身就要回去。 “兄长…”左麟轻声呼唤道,他知道自己一旦离开,一定会对左有胜有所影响。 “今后你要多保重,若是路途艰辛,就回去看看爹娘吧。” 左有胜闻言停下脚步,微微颔首。 - “我刚被憋醒了,起来方便发现你不在,你去哪儿了?” 暗红色的木炭旁,静坐着一个黑影,在左有胜靠近的时候,淡淡地问道。 “我上大的,太臭了,自然要走远一点。” 左有胜面不改色,伸手指了指他来时的方向。 “喏,就在那个土丘后面。” 朱定焱象征性的抬头瞥了一眼,接着扬了扬下巴。 “还有些时间,你去休息吧,后半夜我守。” “行。”左有胜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 -- “不在京都?”姚鑫双手背在身后,位于殿上,面朝高大的青铜鼎,缓缓转身。 邵阳昊就站在殿下,环抱双臂,偏着头,一脸淡漠。 “嗯,找过了,京都内没有他的踪迹,虽说这是秘卫的家事,但寻人的本事,我们打更人才敢称!你不能说话,壮壮别施法!小暖戴好「蜃珠」!” - 真的亲身走入街上的时候,云奕是第一次感觉西谟的街道也会拥挤,虽比不得大魏国城中最繁华的街市,但与之前的相比,也是天差地别。 只是随意得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就出现了情况。 不远处的一家酒楼门前,有两人身穿黑衣驻足,这种颜色在西谟十分少见,少有人会这么选择,毕竟会很热,所以他的注意力立刻锁在对方的身上。 两人皆没有盖住样貌,一人光头,头上是黑色的花纹,只看见部分,看不出是什么图案。 另一个是正常的长发束起,头发有些毛躁。 让云奕觉得奇怪的是,光头身上挂着念珠,光亮如新,看样子养护的很好。 “那是和尚吗?”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他既然分辨不出,自然是询问壮壮。 壮壮顺着云奕所指的方向看去,随后开口道。 “…云道长,那人是佛门修士,又非佛门修士。” “…”云奕偏头看着他,“说人话。” “他就是我说的那种情况,与「佛陀」有缘,习得佛法,但未拜入寺庙,行者中修行。” “你是觉得这黑衣服…”姚沛暖和云奕的思路相仿,她小声道。 云奕抬起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确实有些反常,可如果真的这么光明正大,不是更加反常嘛。” 他伸手从壮壮的头顶抱起不听,朝着那家酒楼走去。“走,正好也去吃些东西。” - 酒楼早已是人满为患,放眼望去,甚至没有一个空位留给云奕。 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伙计腾出手来,走到三人跟前。 “施主三人?现在没了位置,您看是否要将就着合桌…” “没有隔间?”云奕瞥了一眼木梯通向的二楼,余光扫视着大堂,也看见了那两位黑衣人的所在,倒是好运气,桌上只有他们两人。 “不巧,确实没了,过几日寺里要举行法会,城里来了不少人。”伙计露出微笑,带着歉意解释道。 云奕挑起眉毛,抬手指向右前方。 “合桌吧,就坐那里,可行吗?” 伙计瞥见是那两个壮汉,顿时眼前一亮,没想到还有人主动选择这里。 “稍等片刻,小子去问问。” - 得到回复的云奕,来到桌前,朝着两人抱拳,算是打了个招呼。 光头放下手中的筷子,抱拳回了一礼,长发却只是抬眼,声音冷漠。 “阁下方才在外就盯着我们兄弟二人,是冲着我们来的?” 云奕倒是没想到对方早已察觉,更是没想到对方会开门见山直言不讳。 他露出最常用的人畜无害的笑容,“误会了,咱家来西谟不久,倒是第一次见两位这样打扮的,更是没见过这位…师父这样的和尚。” 光头盯着云奕道:“大魏国人?” “是。”云奕点点头,“听师父的口硬…” “没错,洒家,咳咳,贫僧也是大魏国人,不过是在这黄沙中生活了十多年,哈哈。” 光头爽朗的笑着,伸手继续道。 “坐,别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