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稞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怀中的「阵盘」颤抖、震动,呼之欲出般想要出来。 “嗯?”一声平淡的疑惑声之后,那「阵盘」竟真的不受控制一般,撞开夏青稞的衣服飞了出去。 非道主随意地抬着手,就好像是他唤出来的「阵盘」,眨眼间,便将「阵盘」拿捏在手中。 “「八卦阵盘·云雷险」。” 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认出了手中之物,翻看了两眼,随手甩到夏青稞的面前,“不过是个子盘,倒确实是夏家的东西。” 虽剑仙王昊并非青年才俊,但也是壮年之姿,可这入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沧桑,而且方才地匆匆一瞥,夏青稞还以为王昊是修行专注耗费精力,这才变得白发苍苍,可听这声音,又不像是壮年该有的样子,似乎并非王昊本尊。 既然确认不了身份,那便不提及身份,夏青稞伸手将安静下来的「八卦阵盘·云雷险」收入怀中,低声道。 “小小子盘自然是入不得前辈的法眼,前辈此番出面,是有什么教诲吗?” “教诲?教诲倒是谈不上,反倒是想来讨教讨教这位将军,刚刚可是威风的很。” 非道主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夏青稞这边,一股脑的堆积在许坤的身上。 那种被千刀万剐、大卸八块的感受越加强烈,额头上的血管也在激烈的跳动,许坤没有夏青稞的见识和认知,以为这便是孙凯的师父,灵剑派的掌门剑仙王昊。 之前对王昊的种种幻象在此刻破灭,一同破灭的,还有他那跃跃欲试的豪情。 “剑仙前辈…本将军…”许坤张开嘴,却发现此时就算是想要说话,都要花费极大的力气,他这样的榆木脑袋,现在也意识到对方出现的缘由,继续道。 “晚辈也只是奉命行事,绝无…绝无任何轻视、羞辱之意。” “说得也是,这么着吧,老夫也不准备轻视你,你我全力以赴交手,只要你能撑住三招,这账,一笔勾销!” 非道主双手负于身后,雷霆剑势奔腾而去,如狂风骤雨般倾泻而下。 虎纹金枪在许坤的手中颤抖着,许坤似乎也感受到了它的畏惧。 只不过,这样的情况并未能压垮这位在军中成长的将军。 这一刻,许坤的血性被唤起,他坚信自己没有做错,对他来说,王爷的事才是世间最重要的事。 他的不服支撑着他那摇摇欲坠的身子,艰难地依靠着虎纹金枪抬起了头。 他的呼吸突然凝滞,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眸啊!眼中如电光闪烁,又似幽谷深潭,只是看一眼,便如被针刺,不只是眼睛,连精神力也感到刺痛。 许坤的战意更盛,双眉如剑,直射前方,低沉的嘶吼从他口中挤出,“战!战!战!” 三声咆哮犹如晴天霹雳,竟然让他摆脱了被非道主压制的状态,更是趁着这个机会,右脚踢枪,左腿往前一迈,虎纹金枪化作一轮满月,劈向身前不足半丈的非道主。 “好胆气!”非道主豪爽地一笑,白眉白发被呼呼而来的劲风吹动。 “叮!” 虎纹金枪停在非道主的头顶一寸的位置,而且是被凭空挡住的,巨大的震动反噬许坤握枪的双臂,手臂上的衣物和甲胄,顷刻间像是被巨力撕得粉碎,散落一地。 “咻!咻!” 两道破空声也在电光火石间出现,许坤艰难地吞咽下口水,他能感觉到刚刚瞬间,左右两边掠过了两道足以杀死自己的利刃。 就在他双眼晃悠之际,非道主平静地开口道:“挡你算一招,两招已去,你可敢试试第三招?” “呼。” 许坤在这瞬间泄了气,塌下双肩,眼中全是沮丧。 第一招挡得轻松,便是告诉自己两人之间的差距;第二招攻而不伤,也是提醒自己对方随时能送自己入土。 无奈地他没有反抗的心思了,转动脑袋,终于看见了左右两边身后,那是两道与面前这位平平无奇的老人一般的身影,无论是样貌,衣着还是气质。 三人从三个方位将自身包围,完全断绝了自己的生路,更让许坤知晓,无论是逃是拼,结果并无差别。 他眼中闪着钦佩的目光,“这就是真正的,「浮世万千,不得有三」。” “砰!” 只是他话音刚落,自己的左眼、右臂、左腿,在同一时间被重重地击打,因为受力点不同,力的方向也不同,所以他本人呈现出一个别扭的姿势,瘫倒在地上。 “问了半天,你也不说拒绝,就当你同意试试第三招了。”非道主收回手,喃喃自语。 也就是这个功夫,那两道一同出手的「分身」凭空消失,就好似从未出现过,除了许坤胳膊、小腿已经开始变紫的位置,没什么能证明他们存在过。 “青阳关还是老样子,只不过老夫记得,这里以前不是武威王的地盘。”非道主微微抬首,打量着城墙上的四座城楼,还有关内那座高塔。 “老夫不关心这些,我灵剑派的弟子自然不是受不了风吹雨打的花,经历些磨练也是正常的。” 许坤眼角微微抽搐,“经历磨难正常,前辈你还来找我麻烦,我又没真的伤他多深,根本无足轻重。” 只不过此刻的他也只敢在心里发发牢骚。 感受到身上的压力消失,夏青稞从地上站起身子,轻轻拍打衣服上的灰尘,“前辈真是用心良苦,贵派弟子当真有福气。” 他既不戳破非道主护犊子的行为,也不拆穿孙凯可能存在的身份,恭维了一句。 非道主微笑着,紧盯着许坤,“我不希望他在青阳关内有什么意外,还有,劳烦将军你去给他道歉。” “可我方才已经…”许坤完全没过脑子,面对“诬陷”自当是第一时间想要澄清,却被夏青稞立即抬手拦住。 夏青稞拱手躬身,“当然,请前辈放心。” 非道主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刹那间,一道剑光在两人面前腾空而去。 - “这位…客官,您不能出去。”驿站的“掌柜”拦在孙凯的面前,有些为难的说道:“将军吩咐过,您要在这里休养好,才能离开,而且城内有许多地方驻扎有军队,这是机密情报。” “掌柜”的眉眼闪烁,心里拿不准眼前这位是否能听自己的话。 孙凯在驿站内来回踱步,神情有些焦急和疑惑。 就在刚刚,他感受到城内有一股极为熟悉的剑意出现,很像自己的师父非道主,可这里距离云州灵剑山太过遥远,而且剑意只出现了一瞬间,不能断定,于是他想出去看看,奈何被拦了下来。 在他多次感受中,又察觉不到剑意的存在,就好像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孙凯又抬眼看了看门外,看了看天空,叹了口气,往驿站内走去。 -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许久,夏青稞还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许坤有些坚持不住了 他扭动着身子,身上乌紫的三处包括自己的眼眶,还传来阵阵疼痛。 “夏伯,你那儿还有没有「气血丹」,给我一颗,否则被手下看见了,我要怎么解释。” 夏青稞拿出一只小小瓷瓶丢给了许坤,“一会儿再回去给孙道友道个歉吧,” 许坤倒出一颗「气血丹」吞入口中,有些迟疑道,“真去?” “去吧,你还想他再来一次?去屋里单独低头道歉也没什么,老身嘴巴最严了,不会乱说的。”非道主白了他一眼,又用眼神朝着天空示意。 许坤顺着他的目光看着天上的云,气势一软,“成吧。” “刚刚那位前辈,就是剑仙王昊?这一身锋利的气息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那位前辈不是王昊,王剑仙年岁还没到这般时候,看样子应该是门中的某位前辈出关为孙凯护道。”夏青稞摇了摇头。 “得,看样子也是个惹不起的角色,本将军自认倒霉,别坏了王爷的事情就好。”许坤发现让自己如此狼狈的居然还不是剑仙本尊,只能默默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对了,他刚刚是在飞对吧,脚下可没有那个什么途遥剑,而且…”许坤瞅了瞅城楼和关内的高塔,“是不是那些打更人在偷懒,不给个警报就算了,居然还不来支援?” “并非是他们的问题,那前辈的修为乃是十二骨境超凡,而且修行的又是剑道,人剑合一的境界下,少有人能够及时察觉。” 夏青稞转过身,继续道:“老身先陪着你回去道个歉。” --- “真是,叨扰大师了。” 卡卡塔靠着床梆坐着,脸上还是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嘴唇仍是有些苍白,不过对比起之前,倒是有了几分血色。 他声音虚浮,手臂摆在一旁,想要抬起,但是没有力气。 云奕坐在床边,不听蹲在他的肩上,一猫一人仔细地查看着他的状态。 抬起手,轻轻地扣在卡卡塔的手腕处,一丝灵气钻入体内。 一盏茶的功夫,云奕慢慢松开手,松了口气。 “状态已有好转,气血也在慢慢填补,你就这般静养下去,身体能够慢慢恢复,就算不能恢复成之前地状态,有个七八成没什么问题,若是还能配些药草,应该能好的更快。” “草药…”一旁的阿巴图依面露难色,“大师有所不知,这…谟除了城池内,外面都是傻子,根本没有能够生长植物的环境,就算是城内,也没有可以用来种植草药的地方…” “谟的草药,大多是靠商队从东魏国带来的,价格十分昂贵,而且数量还很稀少。” “大师…”卡卡塔打断了阿巴图依,艰难地说道:“需要什么药材,劳烦大师告知在下。” “人参、白术、当归、白芍药、熟地黄…此些草药熬制成汤,先做填补,待到身体恢复寻常水平,再用白茯苓、甘草、人参、黄芪、当归等做十全大补汤。” 卡卡塔听着云奕的话,孱弱的样子更多了一丝的忧愁。 云奕将这些都看在眼中,他转过头,朝着卡卡塔制备火药那间屋子看去,故意让他看见。 “看样子,你的所储备的药材并不够充足。” “倒是瞒不过大师,”卡卡塔苦笑着:“在下确实也有尝试炼制丹药,不过…谟的沙地实在是贫瘠,就算是找商队采买,也总是会…少上几味药材,这样一来,丹药的效果就达不到预期,只能勉强堪用。” 云奕闻言招了招手,随他一同前来的姚沛暖心领神会,将携带的布袋递到云奕的手中。 打开布袋,好几种草药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在空气中飘散。 “你既然尝试了炼制丹药,自然是认得的,你自己看看,缺少哪些,可从我这里取走部分。” 阿巴图依赶忙上前搀扶着卡卡塔,好让他能看的仔细,云奕也毫不吝啬,将布袋完全放在卡卡塔的面前。 “这几味都是在下缺少的…”卡卡塔话音刚落,云奕便将他目光所指的药材都挑拣了一下,装在他提前准备后的油纸上。 卡卡塔脸上挂满了感激,他欣慰的笑着,身子也放松许多,“多谢大师出手相助,今日更是拿来了稀缺的药材,在下感激不敬,这些药材不会白白让大师付出,一定会给大师一个满意的价格。” 他醒来之后,阿巴图依就将事情与他说过一遍,所以他知晓阿巴图依手中已经没了银钱,只能动用他的那部分。 “无妨,对老夫而言,并非是什么贵重之物,况且这位阿巴图依兄弟给的价格已经不少了。”云奕摆摆手,回应地很是平淡。 卡卡塔眼珠一转,呼唤了一声,“阿巴图依。” 阿巴图依将脑袋从他身后探出,接着他继续道:“你先将这几味药材拿去,用清水熬制,药材放入的顺序和时机分别是…” 他一字一句,十分认真的叮嘱着。 云奕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偶尔还微微颔首,看样子这个卡卡塔确实学了一些药理,对于这些东西的运用比较合理,不过他还是开口指正了其中一两处问题。 卡卡塔思索了片刻,没发现其中有什么问题,“去吧,按照大师改正后的做。” 看着阿巴图依拎着药,走出了屋子,卡卡塔表情变得认真。 “大师想从在下口中了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