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我说老头,你手里拿的什么?!” 云奕甫一推开门,尚未适应屋内昏暗的环境,耳畔便传来一阵嫌弃的呼喊声。 紧接着,一个黑影如离弦之箭,从屋内径直朝着他疾驰而来。 云奕眼皮一挑,抬起左手,长歌剑横在身前,拇指轻轻上挑,剑已经出鞘一寸,不过屋里光线不亮,看不见那冷冽的寒光。 刹那间,黑影已经来到面前,剑鞘在云奕的手中转动,伸出的剑刃就放在那人前进的途中。 只不过云奕所料想的,对面不明不白的撞上来,然后鲜血四溅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他只看见那道黑影在他眼前晃过,脚步声就出现在了身后。 云奕侧着头看去,被撞开的门板处只看见一只破旧的布鞋和脏兮兮的脚踝,人就已经冲出了屋子。 “砰!” 就在云奕愣神的功夫,自己的侧身被重物击中,整个身子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这才稳住身形。 “这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抱歉抱歉。” 这人的声音,就是刚刚进门时候所听见的呼喊,云奕眯着眼,开始适应屋中的光线,也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此人是一位身穿藏青色的小厮长衫的青年,看上去年纪与云奕相差不大,双眸明亮,眉眼间带着歉意,正点头鞠躬。 身前有一个围裙似的东西,上面是一个三层楼阁的图案,只不过现在还看不出是画上去的,还是绣上去的。 “琳琅阁。”云奕知晓那图案代表的,知晓自己没找错地方。 “没伤着客官吧?”见云奕似乎恢复了清明,那伙计的表情明显放松了许多,同时目光忍不住朝着云奕肩上看了好几次,谁能完全忽视一只这么健硕的狸花猫呢,更何况在西谟也见不到。 “小子名叫刘三,人都叫我小三子,您也可以叫我小刘子,为了不引起客官您的排斥,小子就不去扶您了。” 云奕注意到他一边跟自己说话,视线似乎还往自己身后看了几眼。 最重要的是,对方直到现在,也并没有显露出灵气的波动,可刚刚相撞的时候,云奕分明感受这个刘三的身子骨极为硬朗,就和锻过龙骨的修行者区别不大。 “武夫?”云奕心里喃喃道。 这可不是花拳绣腿的,而是无法修行之人艰苦且难行的路子。 “刚刚那是…?” “哎呀,那是个老乞丐,活脱脱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总是趁着人不注意,偷偷摸摸地钻进店里顺走东西。我明明已经盯得紧紧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可他还是像一条滑溜溜的泥鳅,不知怎么就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这下可好,待会儿掌柜的肯定又要大发雷霆,我肯定要挨一顿责罚了。” 刘三看上去倒是个活络的性子,热情好客,问什么便答什么,这是做伙计的好料子。 “对了,客官您是来做什么的,有物件委托,还是来取货物?” 刘三用肩上的布巾抽打着衣服,礼貌的问道。 “我来找货物。”云奕清了清嗓子,轻轻道。 刘三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分,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哦?找货物,可是有什么凭证。” “并无凭证,不过我愿意付钱,一两九钱九毫七厘。”云奕面带微笑,继续道。 “这未免太少了些。”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足够了。” 刘三微微点头,“那客官请跟我去库房看看。” 说罢,便转身朝着屋中一个挂着深色布帘,将内外完全隔开的门洞走去。 云奕慢慢跟上,也抽空扫了一眼屋中的陈列,和茶馆饭庄不同,倒像是粮铺,前面只有柜台,屋里再无其他。 “刚刚你感受到的精神力波动,是不是那小子?还有,他说的那个老乞丐是什么情况,我没有眼花吧。”一览无余的屋子无需云奕费心,于是他在脑海中问道。 “不是那小子,那小子完全没有修行在身,精神力还在里面,你小心些,至于刚刚的老乞丐。”不听的声音迟疑了一会儿,继续道:“很难说,我感知到的是他就是个普通人,但方才的事情我也看到了,他动作快到不可思议,以后还是别跟他有接触的好。” - 云奕听着不听给予的反馈,人已经掀开布帘,走了进去。 布帘后面是勉强能容纳两人宽的狭长甬道,头顶依旧是挂着红色的纸灯笼,甬道两边都是严实的“墙壁”,而且没有窗户,所以整个甬道都被灯笼的光,映照得通红。 刘三就自顾自的走在前面,云奕吊在他后面一丈的距离,就算如此,也并没有完全覆盖甬道。 云奕用手指轻轻的触碰两边的墙壁,触感有些微凉,而且表面似乎还凝结有薄薄的一层水珠,宛如透明的薄纱,在昏暗的红光中并不起眼,甬道内流动着阴凉的风,瞬间带走了云奕浑身的燥热。 “这是什么材质?”云奕并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看上去像是黑曜石,只不过黑曜石来自于地底的火海,这西谟遍地黄沙,就算地底有那么一片火海,可沙子挖开立刻就会回流,这是怎么弄出来的这么大块儿?” 不听的声音中也带着许多的好奇,它抬起爪子,也在上面摸了一把,眼中闪着神往与贪婪。 “云小子,你一会儿问问那个小三子,这黑曜石他们能不能拿出来交易。” 云奕的眉头一皱,“啥?用什么买?你身上的皮毛?” “女娃娃不是换了好些金子嘛,跟他们买一块儿,不用很大,有我这么长就行了,「凝水珠」只能提炼水分,却没办法像它这样降低温度,有了这个,我就不怕这西谟的太阳了。” 云奕将胸前的背囊又往怀里拢了拢。 “呸,你别想,我的钱还有用,你想其他办法吧, 实在不行,就用你的皮毛换。” - 甬道并非是笔直的,往前走居然还有转角,不过里面的光线太过昏沉,以至于一眼看过去发现不了。 云奕往前多走了两步,选择跟紧些,脑子还想尝试着记忆自己行进的路线,想要判断一下方位。 很快,他的表情就变得凝重且严肃,因为无论自己在脑海中怎样复盘,都无法还原路线。 “不听!不听?”他尝试在脑海中叫喊了两声,想要问问不听,却没有得到回应。 他偏过脑袋看去,不听仍坐在自己的肩上,不过它的尾巴早就甩到了一旁,与云奕的精神力连接也早就断开。 云奕赶紧用手去抓不听的尾巴,想要将它再盘到自己的脖子上,又被对方甩着躲开。 他咬了咬牙,“大丈夫能伸能缩!” 一狠心,表情立刻换成卑微的哀求神情,朝着不听一个劲儿的使眼色,很焦急的样子。 不听微微仰起头,用小巧的鼻子和小小的鼻孔看着他,好半天才听见有一声轻哼,接着尾巴也没有再躲,任由云奕抓住它,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不听,你现在还能分得清方向嘛?” 听见云奕这么一问,本来还想出口嘲讽云奕两句的不听,竟然也沉默了一会儿。 “嘶!怎么回事儿?我们走到哪儿了?” “完了。”云奕知道,不听也指望不上了,现在两人完全失去了方向,原路返回都做不到,只能听天由命了。 好在,这种身不由己,又完全没有方向感的状态没有持续多久,甬道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两扇刷着红漆的门板,上面两个狰狞的兽首,此时在云奕的眼中也变得和蔼的许多。 刘三走在前面推开门,云奕紧跟其后迈了进去。 与方才逼仄的甬道相比,这屋子简直就是别有洞天,宽敞了不止一星半点。 虽然屋内的陈列和第一间屋子貌似相同,但旁边是一排排小门,而非是单纯的墙壁,仿佛是一个个秘密的小世界,让人不禁好奇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 一样的柜台,一样的桌案,这次看的清楚,完全不像之前那么昏暗,因为头顶上的天花板上,镶嵌着好几颗发光的珠子。 桌案后面是一面石壁,平坦、光滑,通体漆黑如墨,就和甬道两侧的黑曜石一模一样。 在石壁的正中间,刻着三个大字:「琳琅阁」。 这三个字宛如一位娴静的女子,优雅地伫立在那里,散发着沉稳的气息,仿佛水滴缓缓滑过形成的细腻纹路。 当双目与其直视时,心中犹如被一股清泉拂过,带来一丝丝安宁,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静止。 眼前的景象与之前看到的画面慢慢重合,云奕抿了抿嘴。 “果然,之前在冀城外埋伏我的矮子确实来过琳琅阁,在他记忆里看到的和这里几乎没什么区别,不过他没有进来这个地方的记忆,想来也是被影响了,没有留下痕迹。” 就在云奕愣神的功夫,那桌案后面突然亮出一颗光亮的酱色隆起,就像是一颗放大的「卤蛋」。 在云奕错愕的目光在,「卤蛋」升起,下面竟是和人一样的五官,不对,是四官,因为他没有眉毛。 “呦,小三子带客人来了?”「卤蛋」开口讲话了。“老乞丐呢?” “是,掌柜的,这位公子是来找货物的。”小三子有些畏惧的低着头,“老乞丐从这位公子身边跑掉了,掌柜您知道的,他腿脚最是好使了,小子追不上。” “行吧,你上去吧,盯紧点,若这个月再有一次,你工钱可就没了。”「卤蛋」摆摆手。 “是。”小三子点了点头,转身又从入口处离开了。 “在下琳琅阁,苟不理,这位公子如何称呼?”苟不理率先开口,同时从桌案下面端起一杯茶水,朝着云奕的方向往前一推。 云奕慢慢来到桌案前,他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茶盏中的液体,没有伸手去触碰,接着视线挪到苟不理的头上。 “苟掌柜,倒是本公子冒昧了,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一位僧人?”云奕微微端起架子,装腔作势,学着那些大家公子的样子,毕竟他可没少见。 当然,孙凯不算。 “嗐,倒是让公子误会了,老苟我并不是和尚,或者说我以前是个和尚,现在不是了,听公子的口音,是大魏国的人,初来西谟,所以对这里的和尚有些防备?” 苟不理嘿嘿一笑,看上去很平易近人,不过云奕并非初出茅庐的小子,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他见过太多了。 而且对方的口音听上去并不是很熟练,而且对于谟的称呼,也带上了西谟,说明对方也并非西谟的土着,只不过这个情况里几分真,几分假,云奕暂时判断不出来。 “灵剑派,云奕。”云奕从衣服的夹缝中,掏出自己的竹木令牌,放到桌上,推了过去。 苟不理的目光紧盯着,然后伸手将令牌拿起,没有用眼睛仔细去看,而是放在鼻子前面轻轻的嗅了嗅,接着又朝着云奕的方向拱一拱鼻子。 云奕注意到苟不理的表情,变得比方才要认真,笑容看上去也更加真诚了些,双手将竹木令牌递交到云奕的面前。 “原来是灵剑派的高徒,不知云道长传承于哪一峰?” “这就不便透露了。”云奕将令牌收起,他知道对方已经确认了自己身份的真实性,不过在琳琅阁表明身份能够更好的行事,但却不能表明所有的身份。 苟不理轻轻一笑,也没有丝毫觉得难堪,见云奕不愿意多说,也不打算纠缠,而是直接开门见山。 “云道长来我琳琅阁,想要找什么货物?” “我想知道,神遗教在西谟的藏身之地。”云奕的目光变得锋利,眼底暗藏着淡淡的光芒,而肩上的不听,已经闭上了眼。 “哦~?”苟不理沉吟了一声,然后没了动静。 他所有的动作、反应、神情,乃至可能的精神力波动,都被云奕紧紧的盯着,或者说是被不听紧紧的盯着。 只不过随着他没了动静,云奕眼中能看到的一切,也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如同一潭死水。 好半天,苟不理的瞳孔才有缩放的动作。 “云道长现在是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