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大人素有雅望,邱大人又是衙门里年长的大人,我调任于此,自然就认得两位大人了。” 张玉鑫微笑着,表情看上去依旧是淡定自然。 不等云奕再次开口,他手中的笔已经停下,再次摆在桌上。 “云大人所说之事,已经登记在册了。”接着,他又将刚刚一同拿出来的一只小块儿的令牌放在桌上。 “大人可以在这牌子上留下你的名号,再交给那位于秀丽见习,也是一种身份的凭证。” 刚刚写下的墨迹也已干,他轻轻地合上书册,拿着它转身又走向存放书记卷宗的木架。 - 云奕告辞离开了案牍库,刚走出院子,不听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窜了出来,跳到他的肩上。 他两条腿来回交错,虎虎生风,动作极快径直离开了衙门,差服和铜锣也被他一并带走。 “张玉鑫那个老倌,刚刚说话是不是有所隐瞒?”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云奕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听动作迟缓,像是牵线的木偶玩具,摇了摇头。 “怎么?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没有隐瞒?”云奕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反应的不听,不清楚不听表达的意思。 “我不知道。”不听眼神恢复了灵动,表情有些怪异的说道。 “怎么说呢,那老倌动作自然,语气平缓,心跳平常,精神力也平静,一切都很正常,就是没有说谎掩饰的状态,按理来说,没有修行的人,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精神力波动的,不过他也太平静了,对你问题的反应这样,反而有些不正常。” “是啊,我们已经知道他是从京城户部来的,按理说,他应该是认识沈家的,沈家又与陆明交好,这样的关系他不可能对陆明的反应也如此平淡才对。”这其中的问题云奕当然也能觉察得到。 “而且这次的行动如此重要,他能没有被控制起来,足以说明他立场没有问题,又能暂时接手邱刚浩的案牍库,怕是对事情的内情也有所了解的。” “这老倌看上去应该没那么重要,要不去再去试试他?”不听现在的状态非常好,不免有些跃跃欲试的想法。 “不可,他一直待在衙门里,本就没有机会,而且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不宜节外生枝;我若猜的不错,陆明的儿子陆文涛,之前应该在矿区里,现在怕是就在冀城。” 云奕挥了挥手,打消了不听的想法,“走吧,这段时间我们还是先留在暗处吧。” 说着,他抬起手,手心正躺着一块儿小巧的青石令牌。 - 冀城的街道上,一个三人小队衣冠整齐,正神情严肃、目光锐利的边走边看,一般这种巡街的工作,肯定要有正式带法器的打更人领头的,也就是最低需要铜锣在场。 不过现在因为变动,衙门内那些与刘湾和武万一干人等联系密切的人都被控制了起来,所以人手不充裕,这才有让见习们组成小队巡街的情况。 三人中,一名相貌平平、头发修剪得很整齐,因为经常在外面奔波的缘故皮肤有些黝黑的男子,看着走在前面的,步伐轻盈有些蹦跳的同样有些黑的女孩,好奇的开口问道。 “秀丽,你看上去心情不错啊,是有啥好事儿?” “哼哼。”于秀丽鼻子发出轻轻的鼻音,摇晃着脑袋,辫子灵动的甩了甩。 “也就是这几日衙门内人手不足,有些忙,之后我就要不用再白白干活儿了。” “怎么?有哪位大人将你收下了?!”白白干活儿的说法,见习们之间最是熟悉的,就是在抱怨没有靠山的情况,听于秀丽这么说,他立刻就意识到对方的潜台词。 “嗯呐,我现在也有靠山了。” 于秀丽轻轻了拍了拍自己的腰间,两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只看见衣服下似乎有令牌的形状,那东西的大小正是见习们可以收到的,带锣大人给予的青石令牌。 “是哪位大人?他还需要跟班儿吗?”黝黑的男子也是有些好奇和意动,跃跃欲试地伸手有想要触摸的意思,开口问道。 “对啊,秀丽你和他关系怎么样,能不能给我也说说好话,你是知道的,我最是吃苦能干的。”另一个年纪轻轻,却已经满手老茧的健壮男子也不甘人后,赶紧推销起自己来。 两人一左一右贴近于秀丽的面前,粗犷的气息和那高大的身躯,将天空中的光都给遮挡了,眼看有个这样的机会,他俩人又怎能轻易的放过。 于秀丽的身子往后退了半步,黝黑的脸庞也浮现了浅浅的红色,宛如熟透了的苹果,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笑容仿佛是被晚霞映红的云朵,显得有些羞涩而又为难。 “大人他现在应该也就只有我一个见习,我跟这位大人关系还比较一般,也是求了好久,又经过了大人的勘察,才求来的,还不敢跟他提什么要求。” “只有你一个见习?既然收了一个,那就还有可能收第二个,你要多帮我们美言几句。” “对啊对啊,我们是认识了这么久的同僚了,平日里也从未苛待过你的。” 两人有些喋喋不休个没完,于秀丽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无奈,只能是应承了下来。 - “还没有消息吗?咳咳。”陆明坐在屋里,他的目光越过面前的屋门,聚焦在院落中的那株嫩绿的叶子上。 那叶子是如此嫩绿,仿佛是大自然最娇嫩的艺术品,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展示着生命的力量和脆弱。在叶子旁边的枝干上,一颗小小的花苞正紧闭着花瓣,仿佛一位害羞的少女,还没到绽放的时候。 阳光洒在院落中,仿佛为这个小小的世界注入了生命的力量。陆明的眼神变得更加温柔,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生命在这株植物上得到了延续。 他咳咳了几声,试图掩盖住内心的不安,但那咳咳声却如同是这世界上最轻微的震动,落在了那嫩绿的叶子上,引起了它的一阵颤抖。 “大人,现在的风还比较凉,我还是将门关上吧。”老人站在陆明身旁,他关切的说道,伸手将陆明腿上盖着的毛毯又往上拉了拉。 “没事的,总是躲在这间屋子里,都快把我憋死了,你看那花苞,要不了多久,就要开了。”陆明有些吃力的摆摆手,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 “冯忠啊,你说我能不能撑过这个春天呢。”陆明的话有些含糊不清,像是梦中痴语。 “肃杀严寒的深冬都过来了,春天本就是万物复苏,遍布生机的季节,大人又怎好违背这天地间运行的规律呢。”冯忠低着头,没有去看陆明的眼睛。 “小范大人将消息带回来以后,就出去布置了,文涛少爷也及时赶了回来,想来外面和里面都有了布置,事情没有结果之前,他们应该都不会回来打搅大人,大人还是安心的休养自己吧。” “范小子给我说了不少,那个叫做云致的年轻小子,做起事来遮遮掩掩,又颇有几分老成,你觉得这个消息有几分真?” 面对陆明的询问,冯忠又回忆起了之前与云奕短暂接触的经历。 “那小子修为不高,肯定就没有底气,做事难免遮掩,不过他的身上沾过血,味道不浓,想来也是有血性拼杀过的;他传递来的这个消息若是假的,与他也没有什么好处,以他小心的做事风格,应该不至于为此招惹城主府,” 陆明的模糊浑浊的眼睛中,依旧一闪而过睿智的灵光。 “范小子告诉了我一些他的事情,和他做这些事情的理由,虽然也说得通,可我始终觉得他还有其他的目的,不然他出身平平,咳咳,又并非冀城邺城人士,没有深仇大恨的,干嘛要招惹方家,招惹方博文,躲开便是了。” “虽说他行事低调,小心谨慎,年轻人难免有为争一口气的倔强,说不准就有什么事情他不想避让吧,大人还是别多想他的事情了,少说些话。” - 范特西坐在冀城东城门上的城楼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城里的方向,从东城门进城的每个人都逃不过他的视线,而且基本也不会有人进城以后,还回头往上看。 方寸山的样貌特征,云奕早就跟他描述过,还给了他一幅画像,现在每一处城门的城楼里,都有一个人跟他做着一样的事情。 他的身边正站着一位身材高挑健硕,气宇轩昂的男子。 这人身高足有八尺,容貌英俊,短粗浓黑的眉毛挂在方脸上,如同雕刻出来的一般,他的眼神深邃而明亮,仿佛能透过一切阻碍看到内心的深处,上身精干的短衫,外套马甲,下身褶裙宽松。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没有急切也没有疑惑,很平淡如常地问了一句。 “还没有消息吗?” “没呢,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冀城,没准会直接去矿区也说不定。”范特西回答着陆文涛的问题,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下面来来往往、进城出城的行人。 “矿区那边不用担心,之前父亲找来的那些人没有离开,其中有一部分已经进了矿区里布防,代替了你们的工作。” “那些人应该都是江湖上闲散惯了的,能听话嘛?”范特西斜了一下眼睛,瞟了陆文涛一眼。 “放心吧,留下来的都是自愿的,而且本身没有背着案子的,邱叔完全能够掌控局面的,倒是这个方寸山,要祈求别落在我的手里。”陆文涛胸有成竹,他的语气没有起伏,但范特西与他接触的时间很长,听出了他声音中藏着的愤怒。 “可惜周作死了,你说,他真的不是那个新来的铜锣,云致干的?” “这里面确实有些疑点,但有件事情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我独自一人都不能短时间内拿下周作,更何况云致呢,想要没有损伤的拿下周作,简直天方夜谭。”范特西肯定的回答道。 “他若还有其他手段呢?阵法、外力,修行界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陆文涛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很难,越是强大的手段,限制就越多,阵法需要提前布置,在短兵相接的时候,那些手段反而要被放弃的。”范特西瘪着嘴,摇了摇头,“文涛哥,你也是修行者,不应该很清楚的嘛?” “他最近躲哪儿去了,人手本就不足,现在更是找不到他的踪迹,也就前几天出现,去了一趟案牍库,还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 - 云奕像一尊雕塑般盘膝坐在草地上,微风如同一位温柔的画师,轻轻地拨动着他鬓角的发丝,仿佛在为他描绘出一幅诗意的画卷。 他头上的树叶与树枝交错,宛如一座绿色的天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光影,披在他的身上。 而在云奕的头顶上,是一团更大的阴影,不听在树枝上甩动着尾巴,头顶的影子也晃了晃尾巴。 “你不是说方寸山快来了嘛,你怎么跑城外来了,还是说,你认为他会去矿区?”不听偏着头,目光紧盯着空中飞过的三两只鸟儿。 “谁说我的目标是方寸山,现在的冀城,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什么都想要吞下。”云奕嘿嘿一笑,目光看向远处那漆黑沉稳的高大城墙,如同匍匐在地上沉睡尚未苏醒的猛兽。 “现在那里吸引了太多人的目光了,更是全副武装,谨慎戒备的状态,更是有些破绽被范特西注意到了,抽身才是最后的选择。” “而且。”他缓缓闭上眼,灵气浮动、震荡,又是一遍吐纳修行。“我刚好有机会去做另一件事情。” - “我看到了,城里好像有动静,来福爬到城墙上了。”不听眺望着,眼里闪着明亮的光。 云奕默念口诀,左手掐指,眼里也闪着相同的光亮,这是从打更人衙门拓印学来的简单瞳术,能够看得更远。 可惜他修炼的进度远没有不听快,现在也只能勉强看见城墙上似乎有一个小小的黑点,别说要分辨是哪一只猫了,就连是不是猫都看不出来。 “走!”反正自己看不清,他相信不听的判断,如同狂风骤雨般起身就跑,不远处低头啃食嫩草的白龙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吃了一半也立刻放弃,迈着欢愉的步子就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