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奕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凶光,又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一般阴晴不定,他的眼神也不自觉地飘向不听躲藏的地方。 “走!” 不听的声音传来,语气虽然不急切,却也十分坚定。 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中,云奕毫不犹豫地相信不听的判断,两人的默契已经达到了无需解释的地步。 而陆明也像是收到了催命符一样,坦然地闭上了眼,微微抬起头,直面云奕。 “嘶!” 陆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嘶嘶的惨叫,整个人便如同断线的木偶一样,瘫倒在床上。 “噔噔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云奕知道,这是之前的动静引来了城主府的侍卫们,他们正在朝着这边赶来。 “大人!” 他看了一眼不听,不听已经从黑暗的角落里跑了出来,正站在屋门前,一人一猫对视了一眼,接着动作整齐划一的冲出屋子。 他们冲到院子里,不听立刻带着云奕纵身一跃,落在了一座屋顶上,黑暗中墨黑色的宝石般双眸熠熠生辉,顷刻间就将阵法收入眼中。 “不好,那个老头儿快到了!” 不听眨了下眼睛,收敛了瞳孔中的异象,尾巴上的毛都炸开变成蓬松的样子,因为它感觉到了一股毫不掩饰的浑厚气息,如同黑色夜幕中的一轮明月般耀眼,正往这边冲来。 “这边!快!”它四肢有力的跳动,步伐轻盈诡异,若是以修行者的目光来看,绝非是有效的身法脚步。 云奕猫在它身后,紧跟着它的每一步落点,亦步亦趋。 虽然步法别扭,显得有些跌跌撞撞,可一路上确实没有被阵法波及。 若非亲眼看见许多侍卫小厮还没有及时赶来,他肯定以为阵法只是一个吓人的说辞。 他们穿过了一处处院落,越过了一座座屋顶,身后的那道气息已经进入城主府内,而他们此时还没有离开。 云奕心跳得很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前面带路的猫却没有丝毫停顿和疑惑,这让他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能继续跟着它往前走。 “轰轰!” 激烈的波动引起阵阵声响,看样子是已经进入屋里,看见了陆明的情况,这个时候,云奕也已经跟着不听的步伐,来到了城主府的墙边,随着脚尖轻轻落地,他们这才算是离开了城主府的范围。 没有功夫去观察这处巷子里是否有人看见,云奕一落地,一边跑着,一边开始褪去自己身上的黑色紧身衣,这衣服又不能随手丢在一旁,毕竟打更人都有追踪的手段,他不认为城主府没有。 灵气火焰此时太过显眼,好在他随身带着火折子,奔跑带来的气流直接将它吹燃,一边跑着,一边将手中的黑衣点燃。 他脚下的动作很快,又不能直接走城里的大道,就只能在巷子里穿行。 若是有人看得不仔细,还以为就是一团飞速飘动的鬼火一样,后来城里有传言,深巷中偶有凌空飘浮的鬼火,还真是吓得几人,好几天不敢出门。 ---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洪皓轩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将屋门打开,门口站着两个锦衣护卫,他认得那上面的花纹,是城主府的装扮。 “两位大人,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嘛?” 洪皓轩明显精神了几分,拱手礼貌的问道。 左边的护卫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洪皓轩,冀城本地人,这院子里可还有其他人在?” “这里呀,原先还有一群伙计一起,不过这些天我睡不好,就没让他们来打搅,大…”洪皓轩低眉顺眼的笑着开口解释,可还没说完,那两人便撞开了,径直走到屋里。 院子本就不大,破破烂烂勉强能够供人居住,右边的护卫手中不知拿的是个什么东西,左边的护卫在四处查看,而他则是拖着手中的东西东指一下,西伸一伸。 忙活了一阵,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若是遇见什么可疑的人,及时报告给城主府,少不了你的好处。”左边护卫厉声说道,像是下达了命令一样。 “是是是,草民能给城主办事,不求回报。”洪皓轩点头哈腰,笑着说道,直至目送两人头也不回的离开院子。 他将头伸出门外左右看了看,双手一拉便将院门再次关上,不紧不慢的走到屋子里,缓缓坐在火盆旁边。 洪皓轩就这么静静的坐着,面无表情,也看不出是在沉思还是单纯的在瞌睡。 约莫过去了有一刻钟的时间,他似乎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地面摩擦的声音,他抬起头,正看见云奕已经落座,动作轻易地坐在了他的面前,神情自若。 “吓死,我进来了都不敢主动说话,刚刚你躲在哪里了,他们没有发现你?”洪皓轩明显是松了口气,紧绷地心弦终于放松,有些后怕地问道。 毕竟这是躲在他的院子里,若是被发现,看对方这架势,纵使自己绝大多数事情并不知情,也定然会遭受些无妄之灾。 “刚刚那两个可都是城主府的人,你今夜干嘛去了,不会是趁着城主府没人,去对陆明城主怎么样了吧?” 洪皓轩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一张嘴便是不间断的问东问西。 “嗯,陆明被我杀了。”云奕回答的十分平淡,挑了挑眉毛,眼中藏着审视和大量,关注着对方的表现。 抬起的手悬在空中,洪皓轩整个人都僵硬住了,嘴角忍不住轻轻抽动了两下。 “云兄弟,莫不是在说笑,逗大哥我玩儿呢,你不想说,我不问就是了。” “骗你干嘛?”云奕嘴角轻扬,勾勒出一抹邪魅的笑容,玩世不恭的态度之中,又带着几分真诚,仿佛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的实话。 洪皓轩咽了咽口水,神情有些勉强地说道:“云兄弟,要不你明天找个机会,先离开冀城躲躲吧,最好回邺城去。如果实在不方便,传授姚沛暖修行之法的事情就此作罢。” 说罢,洪皓轩艰难的站起身子,转身离开了这处房间,应该是去另一侧的偏房去了。 云奕慵懒的坐在凳子上,目光无神的落在火盆中,炙热通红的木头映红了他的眼底。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将云奕的思绪拉了回来,只见洪皓轩又走了进来,还没等云奕开口,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伸手指了指火盆道。 “嗐,没这东西,屋里有些冷,睡不着的。” 云奕拍了拍自己的前摆,站了起来,迈着步子,自己去了另一侧的偏房。 “嘿嘿,这老小子睡不着肯定不是因为没有火盆冷的,都是你吓的。”不听先一步落在另一侧偏房地上的草席上,用爪子在上面试探了几下。 “真不舒服,还有些湿凉,你快些坐下,本大爷要踩你身上,喵。” “呼,还是你身上温暖柔软。”云奕屁股刚挨着草席,不听已经跳到云奕的怀中,舒服的长谈了一句。 “你去见,陆明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就说了这两句?”不听偏着头,小小的猫脸上写满了疑惑,“而且他什么也没有告诉你啊。” “也算是说了些东西吧,起码是从他那里知道了,云罗山庄确实有幸存者,而且陆明很可能知道他们的下落。”云奕的目光柔和,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当时甚至想让你直接侵入他的精神,强行查看他的记忆,从他的脑子里找到那些人的下落。” 不听的眼睛一大一小,似乎是有些埋怨着说道:“因为我说要走?所以你放弃了?” “也不全是吧,陆明现在的状态,若是你出手,他大概率会命丧当场,我不清楚城主府有怎样的势力,为了稳妥,现在还是不要造成无法逆转的局面,而且他以为我是周作,他不死,城主府的目光也都会落在周作的身上,那么我就会比较安全。” 不听趴下来,用下巴枕在云奕的膝盖上,小声的问道:“你是从周作那里知道了什么?之前你的状态一直不怎么好,休养有了效果后,又做了今夜这件事情,我都没功夫问你。” “是通过你施展的法术看到的,你不知道嘛?”云奕也是一愣,扯了扯嘴角,“我还以为我从他那里知道了什么,你就知道了什么呢。” “我当时就跟你说了,那时候我状态很差,无法保证你看到你想的东西,更别提我自己了,法术施展之后,我便失去了意识,那些东西我是一点也没看到。”不听撇着嘴,回忆着当时窘迫无力的状态。 屋里陷入了沉寂,只有不听和云奕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屋外已经有些细小的动静,是那些提早醒来的虫豸,趁着夜色活动了起来,它们在寂静中发出微弱的鸣叫声,混乱中又有着无法明说的韵律。 不听在与云奕交谈的第一句开始,便已经施展法术包裹了这间屋子,所以两人的对话,纵使两墙之隔的洪皓轩也听不见。 似乎是想好了措辞,云奕伸手轻轻的抚摸着不听背上的毛发,直至顺到尾巴上。 “不知道是因为你当时施展的法术是真的不稳定,还是说周作的记忆已经有了缺失,我能看到的,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罢了。” 云奕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他不是云山「成仙图」的亲历者,但却是消息的传播者,命令转到他手中的时候,也就是罗家宴会前后几日,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在冀城外的矿区里,不过那时还不是矿区的主事人。” “这个消息是通过当时沈家的路子往东传的,按照后来发展的情况来看,很可能是方家接手的。” “那是谁将这个消息传给他的?”不听当然知道云奕一直在查的是什么,它也很想知道。 “打更人,消息是通过运送物资的队伍,传给他的,只能是打更人。”云奕微微凝视着面前空旷的地方,“陈松!陆明和陈松的关系应该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将陈松带去罗家的宴会上去。” “所以你觉得陆明是知情的,从而决定去找陆明一探究竟?”不听接着问道。 “不,在周作的记忆里,其实并没有具体传递消息的人,他自己都只知道打更人里有自己人,却不知道具体的身份和姓名。”云奕缓缓摇头,“陈松也是我的猜测,不过今夜陆明的反应有些不同,很难去佐证刚刚的推测,除非陆明不清楚陈松更深的秘密。” 不听也回忆着今夜在城主府见陆明时的情景,点头道:“那个时候,陆明的所有反应都是很真切的,呼吸和心跳没有明显的慌乱波动,反而很是兴奋的样子。” 它这样的说法无疑是又让云奕更加觉得,陆明在此次事件中的立场。 “罗家出事的时候周作并没有参与其中,他不过是后来又从打更人那里传来的消息推测,应该还有一部分罗家血脉活着,并且猜测是被陆明给隐藏保护了起来。” “不过后来的许多年,城主府似乎变得更加幽静独立,他传出去让衙门内的打更人同僚调查的消息,也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前前后后的事情联系到一起,不听的小脑袋都要被装满了,它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多想,就开口问道。 “你之前说过,在你没修行以前,就有黑衣人深夜袭击过你,在青城的时候,又有人去找罗健的妹妹,现在这个周作,也在找罗家遗孤,他们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罗家血脉?” “这个事情,我刚好在他的记忆里看到过,因为「成仙图」没了效果。” “没了效果?什么意思?” “仙遗之物每个都有神异,唯独「成仙图」没有,它被带到皇城魏帝手中以后,更是展出了许久,无人从中得到非凡,就连五圣都不行。所以,神遗教便认为,「成仙图」的神异落在了罗家手中,没有找到就只能说明,罗家还有人活着,秘密就在活着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