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 漆黑寂静的南疆要塞,静谧无声的将军府中,胡德强从床上弹坐起身来,看着发烫的手掌。 “又来!什么情况!” --- 炙热的火焰烘烤着身躯,衣角已经发黑,隐隐有白烟飘起。 周作的瞳孔中跳动着火焰的线条,那是一幅诡异而美丽的画面,他的目光呆滞,手上的动作都停滞了,仿佛他的身体和灵魂都被这炙热的火焰所吞噬。 火焰如恶魔般舞动,它的触角伸向周作的身体,贪婪地吞噬着他的每一寸肌肤,那灼烧的痛感清晰明显,额头出现的汗滴也在瞬间干涸。 他艰难地转动着眼珠,视线缓慢地移动到面前瘫坐在地上的云奕脸上。 那是一张苍白的脸颊,一只眼睛睁大,另一只无力地耷拉着眼皮,双目如同深邃的湖水,镶嵌着两颗漆黑的宝石,无情的看着自己,嘴角带着邪魅的古怪的笑意。 这种样子,让身处火海中的周作都觉得遍体生寒,也是在这短暂的瞬间,他看见一只健硕的狸花猫躲在云奕的身后,双眼泛着幽绿的光,只是情况太过危机,他脑海中也只是升起了一丝的疑惑,却无暇多想。 知道这是面前之人的杰作,周作的反应极为迅速,愣神的功夫便挥动手中的弯刀,修行的法门远不如自己的性命重要,此刻感受到性命受到威胁的他已经做了选择。 弯刀在空中化作一道弧线,直逼云奕的脖颈,仿佛一条毒蛇,吐着信子。 也不知道云奕没了反抗的力气,还是胸有成竹,仍是坐在原地没有抵挡的意思。 轰轰。 火焰像是有意识一般,瞬间在云奕的面前形成屏障,宛如一面火墙,将云奕紧紧地护卫在其中,火焰熊熊燃烧,张牙舞爪,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向周作扑来。 手腕感受到灼痛的感受,突如其来的痛苦让他不得已松开的手,弯刀瞬间被火焰卷走不知去向。 周作的瞳孔已经布满恐惧,他无法想象一个只有三骨境程度的修行者,是如何释放出这种程度的法术,他甚至觉得是对方在这里提前布置了阵法,可若是如此,那这个青年更让他觉得难以琢磨的恐怖。 “少侠!好汉!前辈!你有什么问题,我都可以告诉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火焰已经填满了他的视线,目光所能触及的地方看不见云奕的身影,他只能仰着头,大声呼喊着,期盼这样让对方撤了法术。 这种程度的法术,施展起来定是需要大量消耗的,若是阵法,更是需要准备时间,撤下了短时间内肯定无法立刻再次激活。 他不会轻易放弃逃生的机会,仍是尝试着哄骗看上去年轻的云奕。 可是,他没有听见云奕的回应,耳边只有火焰的呼呼声音,体内的血液似乎都开始沸腾,而他无论是往那个方向,都是寸步难行。 不是云奕没有不想回应他, 而是云奕自己也已经精神恍惚,目光有些呆滞,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坐在原处,火焰围在他的身边没有再进分毫,可那炙热的温度却是丝毫没有减弱,整张脸都是红彤彤热乎乎的。 不听的小脸上满是费劲的挣扎之色,它不是一张人类的脸庞,不然肯定能看见额头上的汗水。 高温扭曲了周作的视线,他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四肢因为高温脱水,已经无力的耷拉着,身上的衣袍,也是被高温灼烧的千疮百孔。 --- “咳,咳咳。” 感受着脸上传来温暖湿润的感觉,云奕慢慢睁开眼,喉咙处又传来干裂的疼痛,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咳嗽了几声。 “呼。”白龙站在他的身边,看他有了反应,高兴的甩了甩头,又低头用嘴巴蹭蹭他的脸颊。 “嘶!”气流吹拂,他打了个冷颤,顿时清醒许多,东边天空的尽头隐隐泛起金红色的光芒,这是太阳快要升起的节奏。 他强撑着那疲惫不堪、酸痛无比的躯体,艰难地坐了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破烂不堪,到处都是火焰灼烤的痕迹,幸好没有烧起来,不然他就算不死,也定会被烧得光秃着屁股,一丝不挂。 周围的地面上,是以云奕为中心的一片黑色的圆形区域,这片圆形区域内,无论是枯草,还是新生的嫩芽,都已被烧成灰烬,仿佛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浩劫。 就连脚下的泥土,也变得坚硬无比,仿佛被火山喷发的熔岩凝固成了一片坚硬的岩石。 不远处的地上,一道衣衫褴褛,比云奕暴露更多的身影趴在地上,头朝着云奕这边,没有动静。 云奕也终于想起失去意识前的经历,赶忙左右查看。 “别找了,我在这儿呢,喵。”不听的脑袋从白龙背上的布袋里探了出来,看上去仍是有些精神不振的样子瞥了云奕一眼。 “他…”云奕张开嘴,声音沙哑,像是破了洞的鼓一般。 “他还有一口气,你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快些去,咱也不清楚他能撑多久,毕竟,那火焰控制起来实在太消耗精神力了,我之前还打了一发来着。” 不听将脑袋挂在布袋口上,慵懒无力的说了句。 云奕这才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经脉中只有游离的,微弱的灵气;倒是丹田内,内丹周围的灵气还比较充裕,想来也是「吞星纳月」的效果,否则他现在也是个普通武夫的水平。 他伸手扶着白龙艰难地站起身子,缓缓地挪动脚步,走向趴在地上的周作。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动静靠近,周作的身体轻微的动了一下。 他的皮肤,裸露在外的部分皆已血肉模糊,令人惨不忍睹,而头顶上的头发,如今也所剩无几,露出了一片被熏黑的头皮,仿佛是一片被烧焦的土地,让人触目惊心。 面部的细节都被掩盖分不清容貌,微弱的呼吸从口鼻处传出,向云奕证明着他还活着,只是气息时有时无,非常虚弱。 长歌剑在之前的交手中被打落在一旁,云奕没有去拾起,更是没有多余的力气,他左手握着白齿,吃劲儿的蹲在周作身旁。 用右手轻轻的推了推地上的周作,可惜地上没了人样的周作,喉咙处仅仅只是发出了细微声音,再也没有了其他反应。 “呼,不行。”在他身旁尝试了许久,依旧是没有得到任何回馈的云奕,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有些失魂落魄的说了句,就像一个时辰前,在火海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周作一样。 “不听,不听!” 云奕的声音中的带着哀求,他呼喊着,想要抓住最后的稻草。 “又怎么啦?”不听再次从布袋探出头来,有些不耐烦的开口道。 “我…他没有反应,你能不能再试试,直接去读取他的记忆!” 不听眯着眼,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却又看见云奕那双包含卑微的眼睛,里面缠绕着慌乱,这还是它第一次看见云奕这样的神情。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像是深秋里被风干的最后一片树叶,又像是孤寂暗夜里唯一的星辰,疲惫、孤独、无助,却又充满了渴望和希冀,眼神里,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都被压抑在喉咙深处,无法诉说。 它的心不禁为之一软,想要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我现在的精神力是消耗了很多,不能保证法术的稳定,更是无法保证你能不能看到你想知道的信息。” 不听从布袋里跳了出来,落在地上的时候身形一跌趔,险些摔在坚硬的土地上。 “我这就开始,你做好准备吧,「蜃珠」带着吗?” 它不敢耽搁,微弱的精神力已经开始鼓动。 云奕赶忙在身上摸索,拿出了藏着的「蜃珠」,十分默契的托在掌心,调动体内所剩无几的灵气去刺激它。 --- 邱刚浩的面色阴沉似水,铁青的脸颊上仿佛罩着一层寒霜,他的目光落在一片狼藉的矿区中,手中紧握着一柄长剑,胸口有节奏地快速起伏,表达着他此时内心的汹涌澎湃。 范特西静静的站在那里,低着头,目光在面前躺在地上的几人脸上扫过,眼底是无法隐藏的悲伤与愤怒。 这几人身穿衙门差服,都是衙门内在职的同僚,妖怪出现的太过突然,不止是位于中心的监区里的那些囚犯们死伤惨重,就连他们附近的衙差们,依旧是没能抵挡住。 本以为会是一次万全的行动,纵使心里想到会有些波折,邱刚浩也从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更是有这么些人将性命留在了这里。 一名身穿差服的健壮身影,缓缓走到愣神的范特西身边,伸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肩膀上。 范特西这才回过神来,目光落在身旁那人的脸上。 “小城主!?” 言语中难掩惊讶的情绪,他可没有想到今夜的行动人员中,会有陆明之子,陆文涛的存在。 “这些人是因公殉职,冀城会善待他们的家人。” 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方脸,短粗浓黑的眉毛炯炯有神,眼中带着惋惜与悲伤,轻声说道。 “好在,我们活捉了一只妖怪,可以从他们身上找找,看看能否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见过陆小城主。”邱刚浩自然也看见了陆文涛,他平淡的打了声招呼,接着他转过身,恢复了之前那种游刃有余统筹全局的状态,开始指挥接下来的工作。 “快去清点现在矿区内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人员走失,莫要走漏了风声!” --- “云兄弟呢?” 头脑清醒的范特西,终于是注意到了不见踪影的云奕,他伸手拉着路过的衙差,问了句。 “跟范大人一起来的那个青年吗?一直都没看到他呀。”那人回忆着说道。 “那个吐露消息给你的云致?新来的云铜锣?”陆文涛在一旁听得真切,毕竟云奕进入衙门的举荐信还是他写的,自然是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范特西点了点头,他和陆文涛私下里的关系是不错的,在对方面前自然没有其他人那般拘束,点头回应也就没有看向对方。 他的目光扫视矿区,一无所获以后,不自觉地朝矿区之外的远方眺望。 “不行,我要去看看。” 之前就有过云奕偷偷带走陈立山的事情,他觉得云奕这次肯定是去追周作去了,不过陈立山当时是虚弱的状态,周作却不是。 他脚下生风,面带担忧之色,不自觉又加快了速度。 陆文涛的深邃如同潭水般的双目,看着快速远去的范特西,直至消失在矿区中,这才收回目光,再次将帽笠戴在头上。 不是心有灵犀,也不是瞎猫撞见死耗子,虽然路上没有明显的痕迹,可范特西的身上穿着的,是云奕自己的打更人差服,当然还有云奕的铜锣,这就给了他施展追踪法术的条件。 很快,那片被烈焰烘烤的坚硬的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地上漆黑的圆形区域还散发着火焰的气息。 范特西分不清楚这场面到底是谁的杰作,追踪的法术到这里也没了后续,他又尝试了几次,手上的铜锣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 无奈的他只能将铜锣收起,仔细地观察这里是否遗留着什么线索。 --- “成了?!” 陆明靠在椅子上,看上去虚弱的精神也有些振奋,双眼神采奕奕的看着面前的老人。 “是的,老爷,他们都被控制住了,而且,矿区那边也传回来了消息,少爷和邱大人已经控制了整个矿区,只是…”老人低声的讲述着。 “只是什么?”老人的欲言又止让陆明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担心的问道。 “消息是通过飞鸽传来的,矿区内有个隐藏的典狱长,周作,现在下落不明。”老人如实说道。 陆明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对于这种意料之外的情况,发泄情绪绝非现在要做的,如何处理后续才是当务之急。 “找范小子要来周作的画像,让那些人去冀城周围的城镇追击,重点照顾去邺城的路线。”他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只要还有机会,就要抓紧时间找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