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这宅子里没人吗?” 路边的一处院门口,一名老头慵懒的靠着椅靠,闭着眼晒着太阳,云奕顿到他身边,小声问道。 老头眯着眼,随意的瞟了一眼云奕,接着顺着云奕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又闭上眼。 “嗯,荒了好些年了。” “一直都没人住进去?” “有倒是有的,不过搬进去的人没住多久,就说这里面闹鬼,还叫来了衙差和打更人,没发现任何异样,最后又搬了出去。” 老头说着,眉头微微皱着:“后生,我听你是外地口音,你不会是想盘下这宅子吧?” “是啊,初来乍到,没处落脚,这宅子的价格应该很低吧?”云奕轻松的笑了笑。 转过身子,将自己的背亮给云奕,老伯可不打算跟这种愣头青多费口舌,反正再搬出去也就是过几天的事情。 云奕来到门外,一把青铜锁将两个门环锁在一起,锁上已经生出铜锈,云奕用手指一搓,落了一手。 “喵。” 门的那一面传来一声猫叫,云奕左右看看,来到没人注意的房子侧面墙体外,身形轻盈跃起,很轻松就落在了院内。 “你怎么这么磨叽哦。”不听看着云奕落下,摇晃着尾巴,不耐烦的说道。 “现在这宅子的地契可在衙门呢,我不躲着些,明日就有人找上门了。” 云奕左右打量着面前的景象,脚下是石板铺平的地面,只是许久没有住人,地砖的缝隙中长出许多草,都已经枯死倒在地上。 屋顶的瓦片上也生有青苔,屋檐下接满了蛛网,窗户上的油纸早已不知所踪,空洞露着寒风。 云奕踩过地上的枯草,往这处院子中的屋子靠近。 “刚刚我问的老伯可说了,这宅子闹鬼的。” “鬼?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哪来的鬼?”不听鼻尖耸动,瞳孔收缩成缝,仔细观察的一遍。 “我也不信,我还没见过鬼呢。” 云奕满不在乎的说道,伸手就要推开屋门,大门上有锁,屋里却没有。 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被云奕缓缓推开,一阵阴凉的风从外吹进屋子,立刻卷起屋内堆积的灰尘。 “咳咳。”云奕一边挥手,一边往外退。 直到他退到院子里,目光投向一旁的不听:“要不你进去看看?” “呸。”不听回了一句,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云奕眼珠一转,继续道:“这宅子也不小,你身形轻巧,在这宅子里四处跑跑,看看哪里有不合理的地方。” 这次不听没有拒绝,只是白了云奕一眼,起身就跳到墙头上,一溜烟就往一旁跑开。 又站了一会儿,不是在等不听回来,而是在等屋里的灰尘安静的落下。 云奕这才蹑手蹑脚,缓缓走进屋内,脚在地面上留下清晰可见的脚印。 他看出这里是一间厢房,是之前有人生活的地方,床上还有破旧朽烂的痕迹,床上的枕头都朽烂的外面的棉布,露出了里面石头的芯。 在屋内移动的时候,他被床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不小心触碰到了凳子,只见那凳子在顷刻间碎成许多块,散落在地上,又扬起一阵灰尘。 云奕闭嘴屏息,缓缓蹲下身,这才发现凳子的断口处,已经被虫子啃食的千疮百孔破破烂烂。 这里确实很久都没人来过了,不只是没有人生活的踪迹,更是这样的家具,不是被换掉,也会因为小小的触碰,就烂在地上。 感觉屋里也没有其他的值得留意的东西,还布满灰尘的,云奕略作思索,又缓缓地退出屋子,还顺手带上屋门。 真是荒废的太久,门还没被关上,只拉过来一段,合页直接断裂,就连云奕手中的门环,也从木门上脱离。 “砰!”木门重重摔在地上,云奕快速退后,扬起的灰尘就紧追着他的脸,迅速逼近,直到退后了五六步,才落在他身前的地上。 “你又闯什么祸了?”这边的动静自然吸引来不听,它蹲坐在墙头,一脸无奈且嫌弃的看着云奕。 云奕尴尬一笑,扬了扬还握在手中的门环:“它舍不得我,要认我为主。” “白痴。”不听一副看傻子的眼神:“你别惹事了,我还差那边几个院子就看完了。” 微笑着,乖巧的点点头,云奕直接穿过这个院子的门洞,往别的院子里走。 看过前厅,走过卧室,还有看上去像是书房,有后厨,有花园,因为是城外的宅子,以前又是身为布商的沈家住宅,宅子自然也不小。 云奕再没轻易的去开门,就透着没了油纸的窗户往里面看看。 “不是让我看嘛?你怎么又跑一遍,早知道你要看我就不去了。” 不听已经来到云奕跟前,它回到那处院子没有第一时间看见云奕,只能闻着味儿,在宅子里找他,看见他也在探查,有些不满。 云奕伸手将不听抱起放在肩上,耐心的解释道。 “咱俩关注的地方是不一样的,你的精神力强,那些奇诡的东西最难逃过你的观察,不过这是人住的地方,一些细微的异常你很难注意到。” 宅子里几乎都转过一遍了,云奕又将目光投向各处屋顶。 “没有鬼怪?” 不听撇了撇嘴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是鬼怪,这宅子破破烂烂,一根毛都没有,死气沉沉的。” 怪是世间万物,因自身因素受灵气滋养,从而诞生灵智得以修行。 而鬼是特殊情况下,能够具象化修行的精神力,因为精神力跟肉体本是一体,才有的生命,所以脱离肉体,精神力本就难以孤存,因此,鬼这种东西是极难见到的。 “这就是个正常荒废的宅子,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啊?” 云奕心中带着疑问,四处看上去都十分正常,不听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 在来这里之前,云奕就去观察过沈家之前在城里的院子,不过那处院子已经住了人家,不是商贾,云奕也没有贸然上门打扰。 “要不搬进来住?”不听试探着,在云奕的耳边提了一句。 云奕眼前一亮,整个人立刻都变得头脑清明:“说的对啊,不是说这宅子闹鬼吗?咱住进了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走出庄子,看见白龙正在泥地里撒欢儿,之前一直被绑在马棚里,都让它觉得有些抑郁了,现在难得的有机会去跑去跳。 随着云奕的口哨声响起,它惊喜的回头,接着兴高采烈的飞奔向云奕和不听。 它来到云奕跟前,白龙低头舔舐着云奕肩上的不听,不听耷拉着眼皮,一脸生无可恋,却又没有躲开,它之前就试过,白龙竟然像人一样表现出难过的神情。 “回去吧。”云奕拍了拍白龙的脖子。 这是云奕第一次走进冀城的打更人衙门,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些,但目光仍是忍不住的四处乱瞟,白龙就留在外面,不听坐在它的背上,也没有跟来。 管理地契文书的是一名老人,花白的头发佝偻着身子,穿着差服,没有修为,衙门内也只有打更人们才有修为在身,其他各处部门都是些不曾修行的普通人或是凡人武夫。 “大人,我来是想问问城西外庄子上的宅子,现在可是什么价钱?” 老人坐在椅子上,抬眼看着云奕,气息短促夹杂着沧桑的声音问道:“哪一座宅子?” “就是庄子偏北面那一座。” “我看看。”老人缓缓站起,转身往后面木架走去,动作吃力的翻找片刻,拿出一张卷轴出来。 在桌上铺展开来,上面画着的,正是庄子的地图,不过看上去有些年份了,云奕发现庄子上新盖的屋子这上面就没有体现。 老官伸手指了指纸上的一处,开口道:“是这一间吗?” 他指的正是沈家之前的宅子,也是云奕今天去探查的地方。 云奕点了点头,说道:“就是这处宅子,我听闻这宅子的地契在官府这里,特意来问问价钱。” 老官面露难色,用手指轻轻捻动下巴扎成小辫的胡子。 “大人,有何不妥?”看着对方的表情,云奕开口问道。 “这处宅子好些年没人住了,里面定是荒废的不成样子,而且听闻屋里闹鬼。”老官说的诚恳。 云奕嘿嘿一笑,表现的很轻松爽快:“大人不必担心,现在年轻力壮,气血旺盛,不怕妖邪鬼怪的,这么说来,它的价格是不是很便宜。” 老官脸色挂着复杂的笑容,微微摇了摇头:“也不是,这处宅子不小,仍是需要一百两白银。” 听闻宅子价格,云奕一愣,他迟疑道:“一百两?” 老官点头,肯定云奕没有听错。 “城中一处好一些的宅子,也就差不多这个价钱,这种荒废在城外的庄子上的,正常情况下绝不会是这个价格。” 云奕的脑海中思索着,眼神不自觉落在对方的脸上,老官没有看自己,而云奕则发现对方的表现十分平静,像这种有问题的宅子,不应该早些卖出去的好吗? “大人,我也是囊中羞涩,这价格能否在谈谈?”云奕露出为难的模样。 “这是户部派来冀城的大人定的价格,我也没有办法。”老官摇头,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些许为难的意思。 云奕正毫无头绪,目光到处转动,被木架上,书册封面上的一个字吸引了目光,转念一想,他又不是真的想要那座宅子,立刻改变的主意。 “若是租用呢?” “五两。” “一天?” “半年。” “呼。”云奕出了口气,租下来倒是都不贵,他爽快的从怀里拿出钱袋,掏出五两白银放在桌上。 “那我先租半年,劳烦大人给写张租用书契。” 老官也没有推辞,将白银收下,伸手就扯来一张白纸,泼墨挥笔,一张纸上落下两份文书。 他抬手示意云奕在上面按下手印,云奕仔细的看了看两份文书,内容一致,没有问题,这才在上面按下自己的手掌。 接着,老官拿起文书往外走,并说道:“公子稍等片刻。” 很快,老官拿着书契从屋外进来,纸上又多出了另一个方形印记,老官将书契递到云奕手中,自己这是坐在位置上,提笔低头书写着什么。 “已经可以了,自今日起半年内,城西外庄上北户大宅就归公子随意支配了。” 云奕看着书契上多出的方印,上面刻着冀城官府,将它折起揣入怀中,接着抱拳告辞。 直到云奕离开,老官才抬起眼皮,他盯着云奕的背影,眼底藏着莫名的神色。 瞧见云奕从衙门里出来,白龙欢快的踏着步子,不听险些被甩下马背,撅着嘴跳到马背上挂着的口袋里,要不是在衙门附近,它肯定要出言教育教育白龙,怎么能跟狗一样呢。 牵着马,云奕快步赶往城西的集市,趁着天还没黑,他打算去买些东西。 总算是等到了没什么人的时候,不听跳到云奕的肩上,他在耳边轻轻问道:“你这是要干嘛去,宅子买下了?” “哪能啊,那破宅子还有一百两呢?” “啥?一百两?能买好些肉了,他怎么不去抢啊!”不听的声音都变得大了些,街道上距离较远的人都被吸引了注意,投来目光。 不过他们才不会想到刚刚叫喊的是一只猫,只是有些疑惑的看了云奕两眼,心想这个人怎么一惊一乍的。 “最后租下来了,五两半年,我准备去买一床被子,今夜就在那里睡了!”云奕小声解释道。 “你带的不是有吗?”不听扫了一眼马背上的口袋,那里装着云奕外出时带的薄被。 云奕顿时额头布满黑线:“那里虽然破旧,但咱也不是露宿荒郊野岭的,有得买为什么不买个好用的。” 再次骑马跑回庄子上的时候,太阳只剩下一半,东边的天上没有云彩,都是一片深蓝色。 看着大门上生锈的铜锁,云奕直拍脑门:“忘了找老官要宅子的钥匙了。” 话音刚落,就是一声清脆的响声,接着就是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不听收回了爪子,已经从门缝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