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内城东南,郭府。 这是真宗皇帝登基之后,赐予郭家的府邸。 郭氏的父亲于端拱二年逝世,太宗皇帝追封谯王,郭守文在世时,于河北任职期间,把所有的俸禄犒赏全部犒劳士卒,家中没有余财,还是靠着太宗皇帝赐下的五百万钱,才能安然下葬。 自从郭氏正位皇后,郭家才逐渐好起来。郭家四子一女,前三个都不在京城任职,只有最小的郭崇仁,在殿前司领了闲职,整天的和那些将门后代混在一起。 也正好赶上郭守文同是雍熙三年北伐被贬武将之一,郭崇仁与潘家、曹家、傅家等关系都还不错。 今日他在皇后姐姐那里攒了一肚子气,情急之下说错话,被赶出皇宫,只好怒气冲冲的回到郭府, 酉时,有郭府管家来报,曹小郎、田小郎、傅小郎和米小郎在府门等候,邀请郎君赴宴。 原本还百无聊赖的郭崇仁,不等管家说完,就匆匆命人备马。待到府外,就看到四名少年带着十余名仆人等在外面。 那几人看到郭崇仁出来,其中曹彬幼子曹琮便大叫道:“小国舅,今日那明月舫有新人出阁,要不要去看看?” 郭崇仁闻言大喜,翻身上马“那还等什么,小爷今日一肚子气,正好去消遣消遣” 于是一群人向汴河明月舫奔去。 时辰尚早,他们刚入门,便早有人通报。这明月舫年前更换了东家,拿出大笔银钱购置楼船,又重新装点画舫。 此时虽还未入夜,画舫各处灯笼便已点上,再有花木扶疏,雕栏缭绕,真个是今年青楼行首最有竞争力的一家。 几人把家中护卫留在岸边,每人带了一名小厮。登船之后,就有侍者姗姗而至:“请诸位郎君入内” 曹琮早定了画舫上最大的一间内书房,说起这内书房,就不得不说这画舫东家有那么几分巧思,为了吸引读书人,画舫上专门设了一些包间,仿造天波楼的创意。美其名曰内书房。每间内书房都有其名字,曹琮订的这间,叫做集红轩。 这集红轩在画舫二层,一边临河,打开窗户便能看到汴河美景,另一边的门可以拆卸,若是一层有大型表演,把那几扇门都拆下来,正好看得一清二楚。 集红轩内,正中挂了一幅【伏生授经图】,乃唐代王维所画,两旁朱砂小对。炉烟袅袅,那香粉制成的盘香,燃烧后形成的烟气清拂着窗户;珠帘低垂,银线蒜穗般的饰物垂挂下来。 几人进了集红轩,虽是个个清朗,但自幼不喜读书,总是少了那么几分文气。若是旁人看来,与这内书房格格不入。 他们也不在意,方各自坐下,郭崇仁便朝一侍茶少女叫道:“听闻你这有新人出阁,不如唤来让我们兄弟看看,若是爷等高兴,便捧她作这魁首如何?” 那少女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但面上不露声色,恭敬道:“公子贵人说哪里话,我家小姐晨妆未罢,今日又要准备歌舞,恐不能陪侍贵人左右,不如奴婢另找几位姐姐,陪陪贵公子?” “不可鲁莽”曹琮在旁阻拦,而后又对众人道“尔等出去吧,我们兄弟几个有话要说,且上些酒菜来” 片刻之后,待酒菜上齐,众人退去,只剩下五人在坐,曹琮方才提酒邀饮。 田重进幼子田守吉放下酒杯,略一思忖,便知道曹琮有话要说 “宝章兄有话直说,我们几个” 说着,他一指众人,接着道:“都是家中最小的,大家仗着父兄的功劳,领着合门祗候一职,也算是同僚” 曹琮看着田守吉,叹道:“吉祥说的有理,愚兄便直说了” “田叔父数月前离世,先帝即使病中,都为之辍朝两日,追赠侍中,荣宠至极,然吉祥你若是没有军功,今后最多再往上一步,你兄娶妻长清郡主,估计也难上战场,如此一来,这将门难以维持” “再看继丰,你为米公讳信独子,淳化年间,先帝追赠横海军节度,到你这里,也不过是合门祗候,无法更进一步” 说到这里,曹琮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接着说道:“小国舅还好,虽郭公离世早,但有皇后在,上面又有三兄,无有忧虑” “愚兄还不如尔等,吾家兄弟七人,家父举荐大兄和四兄,如今都在西北,以家父所言,余者皆碌碌之辈,家中有二兄长在,足矣传家” 曹琮点点傅承业道:“吾等几人,也就承业机会最大,傅叔父刚从延州回来,官家此举想必要大用叔父,不知可对?” 傅潜儿子傅承业一愣,挠挠头道:“宝章兄,小弟实在是不知” 田守吉和米继丰对视一眼,深有感触,两人同时喝干手中的酒:“宝章兄如此说,想必是有什么想法,不如说出来,我们一起议一议” “我是这么想的——”曹琮手指敲着案几,边想边说“我们读书不行,唯一的出路就在于军功,大宋如今能拿军功的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西北,另一个就是河北” “如今杨家和我的两位兄长都在西北,我们即使过去,也不得重用,故唯一的机会就是河北” 郭崇仁闻言一缩脑袋,小声说道:“我们武艺也不怎样啊,这河北的军功也不好拿啊,一不小心,性命不保” “这也是我考虑的地方”曹琮颔首道:“即使我们想要去,也不会有机会独领一军,所以才需要一个机会,能跟着大军获取一些军功,这一点就需要依靠承业了” 傅承业一愣,看着曹琮“宝章兄,我的武艺也不行啊” 米继丰忽然眼睛一亮,看向曹琮道:“宝章兄,莫不是——傅叔父?” “然也!”曹琮看着几人,只有米继丰想明白了,便干脆解释明白“如今傅叔父得官家看重,若是他能到河北战场,我们在叔父手下,想要获得军功,应是轻而易举” “这就需要承业和小国舅想想办法了” 郭崇仁没想到还有他的事情,有些摸不着头脑“此事需承业兄向叔父请托,与我何干?” “若只是傅叔父一人请旨,或不足以令叔父拿到河北战场都部署” 曹琮说道:“要知道,若叔父只是一路指挥,我担心遇到刘老将军前事,我的目标是至少让叔父拿到三洲都部署,这样的话,就需要皇后出力才是” “小国舅,此事还需你想办法” 郭崇仁则是连连摇头道:“我今日才被家姐训斥一顿,想要让她与官家说些什么,比登天还难” 米继丰思忖片刻,伸手轻叩案几,笑道:“不一定,或许不难” “啊?”除了曹琮,几人都看向米继丰,不明所以。 米继丰一笑,低声说出了一番安排,最后告诉郭崇仁,你只要如此行事,皇后一定会尽力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