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进来禀报的青衣小厮刚想说话，林老爷却径直站了起来，抖了抖自己的衣衫。</p>
与此同时，他也没让那青衣小厮有开口的机会，而是直接下令。</p>
“带利坚进来吧。”</p>
那小厮头脑倒是灵光，没有多嘴而是赶紧低头叉手，然后扭头飞跑了出去。</p>
不多时，一个穿着素色澜衫、戴着顶广为读书人所喜的折头帽的男子，就跟着那青衣小厮走进林老爷家的这座中院。</p>
而院内这时也换了副模样。</p>
歌姬、软毡、酪浆……</p>
一应胡风之所属，全都消失不见。</p>
取而代之的则是摆在梅树下的两张蒲团，一方花梨矮案，一尊红泥小炉，以及烹茶击沸所需的一应器物。</p>
“利坚，贤婿，快来快来。我这有上好的剑阁狮峰茶，旁处可喝不到的。今天就只有你我翁婿二人能一饱口福啦。”</p>
林老爷换上了副乃翁般的和蔼表情，甚至还亲自上前，捉住了来者的手腕。</p>
来者也不是旁人，而正是他的女婿，也即当下这东山县城官府的主官。</p>
这位一县之尊姓梅，名曰：利坚。</p>
“岳父，烹茶的事情稍后再说，我要先与您说些旁的事情。”</p>
他在“与您”二字上加重了语气。</p>
林老爷也注意到了，梅利坚手上此时还提着一个小包袱——他原本还以为这是什么礼物，可现在看来，这包袱里面的东西可比礼物要重要多了。</p>
“你们几个都退下去。我不叫，谁也不许进到这个院子里。”</p>
林老爷挥手屏退左右。</p>
而他口中的“贤婿”梅利坚这才走到树下，跪坐于一张蒲团上，将手里包袱搁在花梨矮案上，郑重其事地将其解开。</p>
“这是东山县的黄册。按大周律法，造册之后，负责保存它的孔目吏不可擅自涂改，任何人均不得将其带出县衙。</p>
违反者，譬如那孔目吏，就会被视如谋逆，夷三族。像我这样的主官也要因此受到牵连，轻则褫夺功名，重则流徙千里。”</p>
梅利坚拿起一本黄绢封面的簿子，包袱里类似的簿子还有好几份。</p>
这黄册，全称是户民黄册。</p>
一本黄册里面登记的，便是一整条街巷内居民的户籍信息。</p>
朝廷之所以会对这黄册如此重视，盖因它就是朝廷收取税赋的依据，而税赋则是让国家得以运转的基础。</p>
而且，户民黄册造册不易且消耗巨大，每次造册都相当于普查一次人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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