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胡须皆白，佝偻着身体的老者，从角落的书案后走了出来，眯着眼睛看顾姝妤。 说的是两仪界的纯正的官话。 他眼睛浑浊，带着与其余人不一样的沧桑。 而且似乎眼神不太好。 欢都的族长和长老们虽然是须发皆白的样子，但那只是他们变化成的样子，其实看着并没有那种苍老感。 而这位云见先生却是真的老态毕露，还时不时的咳嗽几声，和人类老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晚辈顾姝妤见过云见先生。”顾姝妤福身行礼，依旧是晚辈的礼仪，口中的语言和云见所说的一模一样。 她听到云见先生对顾隐的称呼，自然明白他和其余欢都的人是不一样的。 他能受自己的礼。 而若是在其他妖怪面前，她用这样的姿态，那就不是礼貌，而是让他们难受了。 从昨日族长他们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 杀生丸见到顾姝妤的动作，心里划过一丝诧异。 他能感受到顾姝妤表现出来尊敬之意。 关键一点，顾姝妤竟然懂得两仪界的语言，而他一点也听不懂。 “啊，倒是和顾先生很像。”云见先生却是安然受了顾姝妤的礼，他走近了一些，看着顾姝妤似乎在叹息。 就像是一个长辈看一个小辈那种满意的眼神，也像是感慨。 顾姝妤笑笑，她和小叔就那么像吗？凡是见过小叔的人都那样说。 “坐吧。”云见先生久不和人打交道，也不怎么客气，转身坐回书案后。 顾姝妤自然不会客气，拉着杀生丸在书案对面的蒲团坐下。 书案上依旧堆满了书籍，四周也是，书案上摊开的纸面上墨迹未干。 都是两仪界的文字。 那样大的一个世界，所用的文字和语言都有很多种，但书案上的这个应该是官方通用的，顾姝妤还是勉强能看懂。 两仪界的资料到了顾姝妤手中，可不是一眼而过，她也是花时间研究过的。 所以她懂得两仪界的语言和文字。 连衣给顾姝妤和杀生丸奉上热茶，然后和蘼荼安静的坐在两人身边。 “听蘼荼说，顾先生平安无事，已经回家了。”云见先生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才道。 “是的。”顾姝妤并没有多说，这件事情每个人都要问一遍，顾姝妤倒也没有不耐烦。 “那就好，顾先生离开之前来见过我，说一去想必就不能善终了，是你救了他吧。” 云见先生脸上带着笑，看得出是真的开心的，只不过可能多年没有笑过，有些僵硬。 顾姝妤摇摇头：“小叔的亲人不止我一个，这件事情中很多人出了力的。” 顾姝妤明白，单单靠自己是不可能将顾隐安全救出来的。 “啊~这样啊，这样挺好。”云见先生喃喃道。 因为杀生丸听不懂，所以蘼荼一直坐在他身边为他翻译。 杀生丸虽然没有表态，但也默认了这种方式。 顾姝妤和云见先生也没有制止。 “多谢先生对小叔的关怀，不知先生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小叔的？” 顾姝妤其实来这里只是顺着心意想来看看，现在看了便也没有什么挂念了，至于这里的一切，她有点不想深究。 云见先生摇了摇头：“该说的早就已经说了，现在得知他平安也就安心了。” 顾姝妤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没有多说什么，想着是不是要告辞了呢。 “这位是你的伴侣？”云见先生看了一眼杀生丸问顾姝妤。 顾姝妤点头：“是。” 云见先生点点头，似乎有些恍惚，许久才道：“人妖本殊途，强行结缘，徒增寂寥罢了。” 蘼荼闻言看了杀生丸一眼，有点不敢说。 杀生丸微微皱眉，看了一眼顾姝妤。 顾姝妤叹了一口气，笑着点头：“确实是这样吧，但我是个自私的人，为了我自己的欢喜，把漫长的寂寞留给他。” 云见先生叹息一声，最终不再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呢？他明知道这一点，不也照样舍不得放弃与人相交的机会么？ 哪怕之后的岁月漫长，只能看着那些人一个个死去，然后风中再也没有故人的消息。 想来面前的妖也是这样的想法吧。 云见先生虽然久不出世，但之前所遇到的人类无数，也化作人身和人相交过。 他怎么看不出二人之间的感情羁绊。 蘼荼自云见先生说那句话开始，就没敢再翻译，拉拢着耳朵低头不语。 顾姝妤转头看向蘼荼，知道他这是不愿意这些话影响她和杀生丸。 但顾姝妤早已和杀生丸心意相通，他们之间的问题也从来没有掩饰过，自然不需要隐瞒。 “你要不要看看这里？”云见先生不再纠缠人妖羁绊的话题，而是指着书楼里的书籍问顾姝妤。 顾姝妤苦笑一声：“我其实是好奇的，但是，我直觉看了之后，会改变我的某些想法。” 此时，蘼荼又敢正常翻译了。 杀生丸也不在意，他又不是不允许顾姝妤没有属于她的秘密，之前之所以皱眉，是因为他清楚二人的话题是关于他的。 或者说是关于他和顾姝妤的。 但他相信顾姝妤，那些话听不听都是一样的。 云见先生并不强求：“这就是你的选择了。” 顾姝妤的目光扫过这一楼的书籍，嘴角的苦笑没有落下：“有些时候，有选择才是一种痛苦的事情。” “也许是吧，但没有选择就真的没有痛苦吗？”云见先生叹息一声，不再理会顾姝妤，低头继续继续在纸上写着。 顾姝妤也不在意，低头抿了一口茶，落在身前的左手被温暖包裹。 “走？”杀生丸握着顾姝妤的手，琥珀色的眸子中带着些许冷意。 他有一种直觉，也许看了这里的一切，顾姝妤的决定就会改变。 他无法感应出这种改变是好是坏，但明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的态度并不强硬，但想带着顾姝妤的离开的态度却很明确。 他不在意云见先生在顾姝妤这里到底算什么，他在意的只是顾姝妤的安危。 顾姝妤抬头看着杀生丸，心却一动，然后有了决定。 “先不走，来都来了，那就看一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