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真的留给你？我就是随口瞎猜的。他父母都不在了，又没有兄弟姐妹，也没什么人给呀。” 闻昕把谈穆递过来的小龙虾塞进嘴里，很无趣地嚼了嚼。 “好无趣，谈穆你这种脑子，不适合跟别人聊天，一不小心就聊死了。你啥都知道，还聊啥。” 谈穆憋笑：“有的是可聊的啊，比如柴宇轩为什么给你，是不是他还对你有感情。” 闻昕又差点噎着：“有个屁的感情。谈穆，我正吃着饭呢，不许说这种话，好恶心。” 说完一阵郁闷：“呸呸，说脏话了。” 谈穆赶紧给她满上啤酒，闻昕拿起来喝了两大口，才算舒缓了心情。 “什么对我有感情，我们的感情，早在二十年前就没有了。他之所以给我，是因为也就能找到我这么一个有可能给他收尸的人了。” “你会给他收尸吗？”谈穆继续剥小龙虾。 “留的钱够多，就收呗，反正又不需要我动手，还可以听着惨状爽一爽。利益不够，那就暴尸街头也不关我事。” 闻昕摇摇微微发晕的头，突然有些情绪低落。 “谈穆，我其实不该跟你说这些的，让你知道我生活中有这么多的不堪。” 谈穆剥好一只小龙虾，放到她的盘子里，温声说着话：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怎么开心怎么来。闻昕，这些本来就是别人的事，与你无关。不堪的是别人，不是你。” 磁性浑厚的声音带着金属的质感，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就那么撞进了闻昕的心里，让她鼻子一酸。 谈穆看着眼前的女人眸子里水光闪烁，又迅速垂了眼睑去喝酒，忍不住轻声劝道。 “别喝太急，小心喝醉了。” 闻昕放下酒杯，透过薄薄的泪光看向谈穆：“谈穆，这么多年，你会觉得孤单吗？” 谈穆轻轻摇头： “这么多年一直这样，对我就是一种正常状态。孤单吗？我不知道，因为我不知道不孤单是什么样的。” 闻昕眼里的泪终于凝成水珠扑簌簌滚落。 可是她知道。她知道与爱人相濡以沫是怎样的甜蜜，知道一家人共享天伦是怎样的幸福。 所以，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好孤单。 闻昕在一室光亮中醒来，脑子有一瞬间的宕机。 天花板上是简单的中式吸顶灯，灰色的窗帘拉开了一半，泻了半地阳光。 她猛地坐起身，看身上还是昨天的灰色运动服，双人床上是浅灰格子的床单和薄被。 只有一个枕头，应该是自己一人睡的。 闻昕起身，床边摆着一双男式拖鞋。她把自己的脚塞进去，拖鞋太大了，脚丫在里面直晃荡。 她走到旁边的书桌前，桌子上摆着几本历史和哲学书籍。 啧，学霸看的书果然跟常人不同。 闻昕放下书，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突然雷击一般地呆住了。 她拉开纱窗，探出头去四处打量，又强压住惊骇的心情缩回身，抖着手关好纱窗。 天哪，这里竟然是锦书华苑。 这套房子，看位置应该差不多是自己在那一世买的那套锦书华苑两居室。 她双手使劲拍拍有些胀痛的脑袋，昨晚的一些碎片涌了出来。 车上，醉鬼的她歪在谈穆身上眼泪滂沱，谈穆无奈给她擦着泪。 “怎么又哭了，真是个爱哭包。” “可我只在你面前哭” “给我个地址，我送你回家。” “呃锦书华苑” “闻昕，醒醒啊。” 闻昕坐到椅子上，呆滞了好久，狂跳的心总算平复下来。 在那一世，这套房子她一直没卖，平时就当成自己的宿舍，中午的时候经常回来休息一下。 酒醉的自己为什么会说锦书华苑？ 难道，这就是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 闻昕对着手机整理好仪容，确认没问题后，才忐忑地开门出去。 屋里很安静，两居室很小，她扫了一眼，谈穆不在家。 她忽然就松了口气，先走到门口打开门，看了看对面的门牌号。 901 。 千真万确，这真的就是同一套，一梯两户的902 。 闻昕定了定神，关上门转身进了卫生间。 洗漱台旁边的架子上，有一个透明的牙杯套装，一看就是主人自己的。 旁边有一个玻璃杯，上面摆着一支未开封的牙刷，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玻璃杯是喝水用的，已用洗碗机消毒。】 遒劲有力的字体，熟悉得又让她眼眶酸涩。她小心折叠好纸条，塞进了衣服口袋。 洗漱整理好，她看着镜子里素面朝天的自己，有些气馁。 宿醉后的脸，微微有点浮肿苍白。可昨晚自己拿着手机就出门了，连支口红都没带，根本没法修复掩盖。 自己是不是应该赶紧跑，免得碰上谈穆尴尬，也避免让他看见这么狼狈的自己。 毕竟已经这个年龄了，再好的皮肤底子也抵不过岁月这把杀猪刀。 刚纠结着扎好了头发，外面门响了。闻昕冲着镜子无奈翻了个白眼。 唉，逃不过了。 她对着镜子再整理一下头发，使劲拍了拍脸，用力咬了一下嘴唇。 嗯，好像气色好一些了，于是忐忑地开了卫生间的门。 谈穆正在餐桌旁摆碗碟，听见动静回过头。 “洗漱好了？过来吃饭吧。” 闻昕答应着抬脚出来，硕大的拖鞋被门口的大理石沿绊了一下，身子顿时就往前冲去。 谈穆眼疾手快冲上来，闻昕一头撞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伴随着谈穆的一声闷哼。 “闻昕，你这是练了铁头功吗？” 闻昕被他胸膛里发出的闷笑搞得红了脸，手忙脚乱站直身子，揉着自己的脑门。 “好端端的胸脯硬成这个样子干嘛，你是练了铁布衫吗。” 说着刚要抬脚，发现右脚已经从拖鞋前面穿了出去，整只拖鞋挂到了小腿后方。 谈穆哈哈笑起来，低头看闻昕小脸绯红有些恼了，又赶紧收了笑，伸手扶着她坐到了不远处的餐椅上。 他蹲下来握住闻昕的小腿，耐心去取拖鞋。 闻昕低头看着他的头顶，突然在浓密的黑发里看到了一根白发。她伸出手轻轻拨开他头顶的头发。 “谈穆，你有白头发了。” 谈穆乖乖低着头：“是吗，帮我拔下来吧。” 闻昕凑过去，在浓密的黑发里找着那根白发，鼻息里是熟悉的清新味道。 他还是那个喜好，喜欢薄荷味道的洗发水。 “喏，一根白发。谈穆，你老了。” 闻昕把那根白发举到谈穆面前，透过那根白发和后面的那张脸，似乎看到了三十岁时候的谈穆。 谈穆还是保持着蹲姿，小心接过那根白发，眼睛里蓄着笑意仰望着她。 “可你昨晚不是这么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