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笑眯眯的望着纪玄，看起来很高兴，很有精神，不过纪玄还是能看到叶老眼中那深深的疲惫之色。 “这两个月发生了一些事情……” 纪玄如以往一样跟叶老诉说着自己新的经历，而叶老也静静的听着，仿佛和以前也没什么不一样。 “武道难，人心险，你最需要的还是不断增强自己的实力，只有实力才让你真正渡过这些危机。”叶老说道。 “嗯，叶老，这两个月，你怎么样？”纪玄问道。 叶老不语，只是从靠椅上起来，走到不远处那一截枯木之处。 “我这一生，都在想武道究竟是什么，是无坚不摧的肉身，还是浩瀚如海的真气，亦或者是各种各样的功法和战法。” 叶老的声音悠悠响起，却没有回答纪玄的问题，让他心里一颤，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但我思来想去，觉得武道的路千千万，它不是某条特定的路，现在已有的修炼之路，也是前人摸索出来的，适合大众的路。” “那么，要如何走出自己的路，不单只活在前人的枷锁中？我修炼各种战法，在很早之前就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武者为何要开创战法，为何不照搬前人成果，现在看来答案是，别人的东西可以借鉴，但是那终究是别人的。” 叶老的声音在这处寂静的小树林中响起，他不是在和纪玄说话，而是在印证自己一生的武道修行。 “要有开前路的魄力，就要有开前路的意志，而意志，恰恰就是所有执着于武道的人的共同点，武道，修炼的就是这股意志，这意志，属于自己，也属于天地，它并非虚无缥缈，而是只会在特殊的条件下出现。” “别人的路我已不再看，我现在要看看自己的路……” 说到这里，叶老浑浊的眼眸中透露出惊人的光彩，他转眼看向纪玄。 “别人的路，虽不能完全重复，但可以借鉴，我的路，希望对你以后的武道有所帮助。” 纪玄不语，拱手一躬，作弟子礼，然后静静的站到一旁。 “喝！” 叶老清喝一声，整个人的精气神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满头的白丝居然迅速的变黑了，脸上的皱纹也在迅速消散，原本变得佝偻的身体也重新变得挺拔，眨眼间，就化为了一名浑身透着威严的中年男子。 纪玄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眼里闪过悲切之色，因为叶老这一刻燃烧了全身的精气神，这意味着，他的一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最高点，但之后他的生命却会迅速凋零。 轰—— 叶老衣袍翻滚，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极为惊人的意志力。 纪玄连忙施展破妄紫眼，想看的更为清楚和真实，但是在破妄紫眼下，叶老身上居然有着他无法直视的光芒，让他感觉双眼一阵刺痛，无奈，纪玄只能转移目光。 忽然，纪玄看到，叶老面前的那截枯木居然长出了一根嫩芽，而且还在继续的成长着，很快就化为了一截新生的嫩绿的树枝，而这截树枝的存在却重新给了这截枯木新生。 枯木逢春！ 不仅如此，叶老的周围，又有许多新的花草开始生长，瞬间长满在了枯木的周围。 “可惜，只是触及了一些皮毛罢了。”叶老叹息一声。 话音刚落，叶老的状态急剧下滑，转眼就恢复了以前的样子，甚至气息衰败的连之前还不如，刚才那一幕，已经是他一生中最后的辉煌。 叶老脚下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在地，正沉浸在刚才叶老如神明一般手段中的纪玄瞬间惊醒，一把扶住了叶老。 “叶老，你消耗太多了，快休息一下！”纪玄急忙道。 把叶老扶回靠椅上躺着，看着叶老那疲惫至极的眼神，纪玄忍不住握紧了双拳，他知道，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叶…叶老，你好好休息一下，很快就会没事的！”纪玄声音变得有些抽噎。 “呵呵，纪玄啊，我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老头子很高兴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候遇见你，每次看到你，我都会想，如果没有以前发生的事，我是不是也如同你这一般，勇猛精进，快意恩仇。百年来看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人来人走，我都快忘了我少年时候的样子了。” “老头子我拜托你一件事，我死后，把我就埋在这里，我在这里已经待了百年，哪都不想去了，我屋子放着一块令牌，还有一封信，你以后带着这两样东西，连同我的灵位一起送回到灵溪谷叶家，这么多年了，还是忘不了那个地方，恐怕他们也一直在找我……” 说完，叶老昏昏欲睡过去了，纪玄在一旁不断的呼喊，叶老才又睁开眼睛。 “纪玄啊，我感觉我这一生虽然有些遗憾，但是我早已看透了这些，不要为了过去的种种在原地纠结，天地很大，你总要往前看，你的路，现在仅仅只是开始，而我，也只是你一生中无数过客中的一个……” “我累了，想睡了……” 叶老喃喃一声，就这样酣睡了过去，但是纪玄知道，他终归还是走了，去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继续的存在着。 望着睡在靠椅上的叶老，纪玄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对着叶老磕了三个响头。 他在那生长出新枝的枯木前挖了一个坑，又砍了一些树木做了一个木棺，然后帮叶老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望着叶老那平静的面庞，仿佛他只是如以往一样睡着了，只要他再等等，他就能醒过来一样…… 没有立灵位，因为按照叶老的遗嘱，灵位要送回他的故乡。 望着眼前的小土堆，纪玄跪下来又磕了几个头。 明明已经是意志坚定的武者，明明是面对生死都临危不惧，明明已经在极力压制，但那抽噎声还是响起，多少年没有流过的泪宣泄而下。 此刻的他，不是那个杀伐果断的纪玄，而是一个痛失亲人的十三岁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