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英,你稍安。” 魏无极把内怀的衣襟内衬撕开,取出一张绢帕,恭恭敬敬的地双手呈上。 此时屋内寂静,落针可闻。 欧阳文澈闭了闭眼,心下沉了沉, 便见素绢上用极小的正楷写着几行字: 吾儿,十载分别,甚念,遣魏老伴汝,魏为我师友,可尽信,与之谋,盼,慎。 素绢上无印鉴、无签名,无抬头、无落款儿。 魏无极只在呈上时附上了一块玉牌,玉牌的图案,欧阳文澈认识,就是初一袖袍内侧的那个图案。 还记得自己按记忆画出图案后,云五看到,毫不犹豫地就烧成灰烬,原来这真的是东宫的徽记。 这是真的,自己原来真的是东宫后人! 伴随自己长大的小厮初一,知道。 自己身边儿的一众从不现身的侍卫,知道。 为了自己逃生而死的云一云二,自己的管家,自己的嬷嬷,都知道。 大概祖父和父亲也知道。 只有自己不知道。 还梦想成为欧阳家出类拔萃的嫡长孙,也许那个出卖自己的欧阳家的内鬼,也知道。 看起来,逃不掉这皇家身份了!欧阳文澈内心苦笑,毫无波澜的声音传来: “我是谁?” 这也是一直晕头转向的李元英的问题: “他是谁?” 李元英甚至有些气急败坏,微微提高了声音,魏无极缓缓道出了这段东宫秘闻…… 原来,先皇后病故之时,乾元帝萧恒就特别册封了,当时只有5岁的嫡子萧启为太子,后又在其14岁赐婚左相嫡女,完婚两年,东宫迎来了少主萧昱,这是乾元帝第一个嫡孙。 为庆祝东宫后继有人,天下大赦,普天同庆。 但是,实际上太子妃当时产下了双生子。 皇家为避免皇权之争。从不允许双生子降生,只会保一胎存活,欧阳文澈正是后出生的那一个。 当时,欧阳文澈出生时便不哭,接生的众人,都以为此子孱弱,不能存活。 按规矩,在现场全程看顾的太医属太医郑敏时,也得出判定:天生孱弱,难以存活。 再加上皇室早有限定,最后,稳婆,太医到内监一致认定,留出生即壮实的第一子,去生下即不会哭的第二子。 郑太医按惯例决定处理掉欧阳文澈。太子萧启,跪下相求,太医无法推脱,最后无奈,只好与魏无极设计,召东宫太傅欧阳鸿明入宫。 最后计出,欧阳文澈被潜藏出宫,以欧阳熙嫡子之名养在了欧阳家。 而那个小小的棺椁里,是郑太医寻来死后不久的婴孩儿。之后,棺椁以皇家礼仪葬于正在修建的萧启陵墓一角,永享皇家尊荣。 东宫应死未死的少主,成了欧阳家中嫡孙。…… 魏无极的陈述有时间、有证人,有出处,但李元英仍觉得不可置信。 李家也算是世族新贵,太子有难处,为何不与李家取得联系?李家定会全力相助。 这东厢房里与他有着同样想法的,不想认下东宫少主身份的人,实则正是东宫少主本人欧阳文澈。 素绢和玉佩都不能让欧阳文澈死心。欧阳文澈冷冷地质问道, “怎知是我,不是另有其人?” 魏无极看向李元英: “元英,此次出京,太子可曾召见?” “是,确有召见,” “太子可有托付?” 李元英沉吟片刻,从袍袖中取出一个极小的木盒。 “太子说,魏先生可能会用到此物。” 魏无极接下不足手掌宽的小木盒儿,走到欧阳文澈的书案前,开始用特别的榫卯解锁法,打开了盒子,里面是几页发黄的纸片。 魏无极拿出,一张张摆在欧阳文澈面前,有小儿足印,有掌印,有指印,甚至有一张小小的,二人画像,小像上是两个刚刚出生的婴儿,相貌都不甚清晰,两个孩子长得却极像。 只有一个孩子微微睁着眼睛,另一个双眼紧闭,仅此一点区别。 “少主还有疑虑,尽可发问。” “这些与我何干?” “少主,请。” 欧阳文澈在魏无极的示意下,抬起右手,魏无极抓住欧阳文澈的拇指压在砚台上,然后用宣纸吸走多余的墨汁,把欧阳文澈的拇指按在印有指印的一张纸片上压实,停留了一会儿,魏无极把欧阳文澈的手抬起, ”元英,你也来看。” 李元英走至桌前,三人都看清了,是一大一小两个拇指印,指端的纹印完全相同。 欧阳文澈和李元英几乎同时惊呼, “这怎么可能?” 然后两个人都抬头看着魏无极,李元英抓住魏无极的手臂。 “先生。” 魏无极似乎早有预料会有此疑问,定了定神,微微低下了头,思考了片刻,抬头,眼中带着自信,微微笑了一下,缓缓开口道: “元英你可读过《周礼考公记》吗?” 然后又看向欧阳文澈,问道: “少主,你读过《周礼》了吗?” 欧阳文澈点了点头。 “先生是说“指痕”是独一无二的?可我们大多都把“指痕”和“掌纹”相合,来判断人的个性和身体特征啊!” “少主说的很对。可最重要的是,“指痕”是独特的,几乎是独一无二的。 少主请看。” 魏无极又从袖袋中掏出一个薄薄的册子,翻到写满字的一页,指给欧阳文澈看,杂印于文字之中的5个指印, “少主,这是你的长兄萧昱的指印。这个是拇指、食指、中指、小指。……” 魏无极依次与纸片上的指纹相对应,指给欧阳文澈看。 欧阳文澈看完“指痕”的对照,基本上已经确认了,自己确实是东宫后人,但仍在挣扎。 “你怎肯定是我,不是旁人。” 魏无极笑了,没有出声,只看了一眼李元英、李元英当被问到《周礼》的记载时,就已经确信了魏无极所言非虚。现下魏无极看向自己,他明白其中含义,开口说道。 “我是萧昱的舅舅,我能从外貌上确认,你与萧昱几乎完全一致,只是你们说话的动作、语气极不相同。” 看了一眼欧阳文澈之后,又问了一句, “你能站起来让我看一眼吗?” 欧阳文澈起身走到桌前,站在二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