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说着就要去拔针管。 “嗳嗳，不能这样。”医生看了看那个当儿子的，撂下一句话，“不想治也行，后果自负。” 医生走后，小儿子没再看他爹一眼，也跟着走了。 老人叹口气：“老王，看到了吗？但凡我有个闺女都不会是这个待遇，儿子结了婚，没一个能作主的。” 王灿说：“你也别太悲观了，总归你儿子不能让你等死，肯定还会继续给你治病的。” 老人摇摇头，苦涩一笑，似乎早已预知了自己的命运。 他一个人躺在医院里，想上厕所，身边又没人，只能自己够着去拿盐水袋，脚步蹒跚的朝卫生间里走去。 有一次裤子绊了脚脖子，老人摔的狗吃屎，脸都磕破了，他们家也没人愿意在医院里陪护。 大儿子要搬砖挣钱供儿子上大学，小儿子是公司里的小主管，说工作压力大，不敢请假。 老人的儿媳妇都以照顾公公不方便为由，买了点水果来看过一次就走了。 老人自己在医院撑着，打饭是负责开饭的阿姨给端上来，吃完也没人给洗，下次打饭时，就随便冲一把，就盛饭了。 老人现在看病都是自己医保的钱，眼看医保没钱了，儿子们就准备让他回去等死了。 季右买了东西来看望，在王灿床前叔叔长叔叔短地喊着，这让王灿心里倍感温暖。 王舒婷要走时，护工来上班了，她又交待了几句，记得给爸爸多喝水，几点吃药，几点吃正餐，几点吃水果…… 爸爸喜欢吃的水果都放在医院的消毒柜里了，都是些进口水果，上面有名字，让护工去取的时候看清再拿…… “是，是，王小姐，知道知道了，你可真孝顺。”护工赶忙记下来， 王舒婷说：“我活在这个世上就只有一个爸爸，而我爸也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我不孝顺还等着别人孝顺吗？” 女儿的话听的王灿鼻子发酸，他就一个女儿怎么了，一个孝顺的女儿顶上两个不孝的儿子。 待王舒婷走后，护工就一个劲的夸王灿命好，摊上这么好的闺女和女婿。 隔天，7号床的老人便被催着出院了，已经通知了他的家人。 老人知道这一去，等着自己的就只有一条死路，想要活命的话，他的医保没那么多钱，儿子们都不肯出钱。 老人几乎是被前来收拾床位的护士赶出去的，人家也没特意赶你，而是通知你收拾快一点。 她们过十分钟再进来看，让他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垃圾之类的别忘记扔，因为有人已经等着住进来了。 老人连连点头，找来一个塑料包，撑着还没痊愈的身体慢慢收拾自己的东西。 王灿出于同情，让护工过去帮忙。 老人走的时候给王灿告别，当那个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门边的时候，等待老人的不是十年的寿命，而是只有半年的生命。 这一刻，王灿心里百感交集，他很庆幸生了一个好女儿，他觉得什么都比不上到老了子女还愿意让你活着。 他打电话给女儿，开口哭道：“舒婷啊，你是爸的好女儿，是爸的骄傲，有你这个女儿一生足矣。 这已经是王灿第二次住院了，前后花了不少钱，可不论什么病，王舒婷都主张给治。 王灿曾问过：“女儿啊，要是你没钱呢，还怎么给爸爸治病。” “爸，我会拼尽全力，尽我做女儿的孝心，除了这条命不能还给您，我会拼到最后。” 王灿很是感动，自问他为什么要舍弃一切生儿子，到底所为何来？ 王市长倒是有儿子，现在下台了，成了过街老鼠，儿子都远离他了，夫妻俩躲到乡下生活了。 王家落败的彻底，就算他王灿有了一个儿子，又有什么好继承的，那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真不如活着的时候好好享受生活，不管儿子女儿，有自己的孩子在身边就好了，不知道自己以前执着个什么劲。 因为你的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罗女士始终没有出现在王灿的病房里，她有了新的人生，在旅途中邂逅了自己的初恋，一个小自己两岁的男人。 男人死了老婆后一直没有再找，正好和罗女士再续前缘，两人已经打算结婚了。 当王灿知道的时候，心里那个痛啊，他悔恨自己当初做的那些事。 要不是伤了罗女士的心，就凭她跟自己相濡以沫这么多年，相信她对自己也会不离不弃。 可惜，是他没有珍惜眼前人，弄丢了陪自己走了大半生的亲人。 在王舒婷的多次劝解下，罗女士跟男友买上花篮，水果，来了一次医院。 罗女士还跟之前一样，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甚至比以前还要精致漂亮。 本来罗女士就是那种时尚又精致的女人，身材高挑，跟女儿站在一起，就跟姐妹似的。 就算到了这个年龄，她依然风韵犹存。 罗女士穿着淡绿色洋装，满身珠宝，头发高高盘起，脸上做过美容，看上去整个人容光焕发。 她挽着男友的胳膊，称呼王灿为王先生，在介绍起男友时，她说：“这位是我以前跟你提过的人。” “你好，王老先生。”男人很绅士，他礼貌地向王灿伸出手。 而王灿的手却僵在半空，王老先生？他还不到六十岁，难道就这么老了吗？ 他比罗女士只大三岁，这样算来他比面前的男人也就大五岁而已，怎么就成王老先生了。 可不是吗？病了大半年，又动过一次大手术，本来王灿就啤酒肚，发福，秃顶，以前全靠保养。 现在当了大半年的洗车工，又生了这场病，那模样真是不能看，怪不得就连出院的老人都叫他老王。 这一刻，王灿悲从心来，想死的心都有，不想活了，真不想活了，他原本还想着，等他病好了，再把罗女士追回来，现在看来是没指望了。 悔不当初啊，肠子都悔青了，自己早干嘛去了，看着面前的前妻，王灿将伸出的手缩回来，偷偷擦了擦悔恨的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