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民比李沐阳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完全判若两人。 他佝偻着身子，头发花白，面无血色。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这使李沐阳情不自禁想起了死在他车中的苏大宝，心口一堵，感觉到一阵的窒息。 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是何其相似的人。 同样是老实木讷，同样是被逼到了绝境。 王志民一只手拉着叶静心的衣角，哆哆嗦嗦的跟在其身后。 仿佛没走出一步，都要使尽浑身的力气。 李沐阳和吴大宇，并肩而立，默默看着他们缓缓而来。 终于，叶静心把王志民带到了跟前。 吴大宇已经悄无声息的将手枪收了起来，面对这样一个已经没有了生机的人，手枪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 也许仅仅一根手指，就能把叶静心身后这个还不到三十岁的青年推倒。 “老吴，我把人带下来了。”叶静心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吴大宇点点头，朝身后的警车努努嘴：“送他上去吧。” 叶静心迟疑了一下：“老吴，能让他坐我们的车吗？” 吴大宇皱了皱眉头，一言不发点点头。 叶静心转头对王志民说：“志民，我们送你去市局。” 王志民有气无力的嗯了声。 吴大宇的警车在前面开路，李沐阳的车跟在其后。 这一次，是李沐阳开车。 叶静心陪着王志民坐在后座。 王志民的手，一直死死的握着叶静心的手，仿佛一旦松开，他就失去了依靠似的。 通过倒视镜，李沐阳和叶静心交换着眼神。 半晌，他才开口问：“小叶，是他做的吗？” 叶静心眼圈有些发红，轻嗯一声。 虽然已经猜到是这个结果，可李沐阳仍旧情不自禁的叹息了一声。 郝家五口，是王志民杀的！ “是因为郝雪莲？”李沐阳定了定神，再次问道。 叶静心叹口气：“是，志民是被他们逼上绝路，才杀人的。” 李沐阳抿了抿嘴，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能把一个老实木讷的人，逼到发狂杀人的地步，其中肯定不单单是因为郝雪莲出轨自己姐夫韩四，恐怕还另有隐情。 一路到了市局。 李沐阳和叶静心带着王志民下了车。 依然由吴大宇在前面带路，直接进了办公大楼。 李沐阳快走两步，和吴大宇并肩，低声说：“老吴，我看王志民的状态不怎么好，要不审讯往后延迟一下，让他缓缓？” 吴大宇瞥了李沐阳一眼，嘴唇蠕动了下，才点头同意：“那就先去我办公室吧！正好安排审讯，还需要点时间。” “多谢。”李沐阳嗡声道谢。 吴大宇哼了声：“能听见你老李说谢谢，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李沐阳苦笑的说：“不要挖苦我，我现在的心情很沉重。” 吴大宇耸耸肩，闭嘴不语。 到了办公室，吴大宇就出去安排审讯的事宜。 叶静心给王志民到了一杯热水，都在吴大宇翻箱倒柜，找出一桶方便面给王志民泡了。 这才挨着他坐下，柔声的说：“志民，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审讯的过程可能会很长。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王志民哦了一声，哑着声音说：“姐，我已经想好了，杀人偿命，我认罪。现在，我在这个世上，唯一担心的就是我爹。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伤心的。” 叶静心拍拍他肩头：“我会跟吴队提出要求，让他把你父亲带回来和你见面的。” 王志民感激的看了叶静心一眼，小声嘀咕说：“姐，你对我真好。” 叶静心脸颊抽搐了几下，眼圈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王志民喝了热水，吃了泡面之后，精神状态好了不少。 这时候，吴大宇推门进来。 深深的看了李沐阳和叶静心一眼：“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王志民的身子，顿时哆嗦了几下。 叶静心忙握住他的手，安慰说：“志民，别怕，我和老李陪着你。” 说着，看向吴大宇：“吴队 ，我们可以陪同吗？我知道这不合规矩，希望你通融通融。” 吴大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小叶，你还是第一次跟我这么商量着说话……你们又不是第一次陪同审讯，不会有人非议的。” “谢谢。”叶静心道了一声谢。 吴大宇嘿嘿笑了两声：“那我去三号审讯室等你们，别耽误太长的时间。” 说完转身先走了出去。 李沐阳吐了口气，站起身说道：“王志民，有些事情终究是要面对的。待会儿审讯的时候，把你做的事情和想说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法律虽然无情，可人有情。也许，你还有机会。” 王志民茫然的看了看李沐阳，苦涩的说道：“我还能有机会吗？” 李沐阳不置可否，示意叶静心可以走了。 当下，他们两人就陪着王志民，直奔三号审讯室。 三号审讯室里，除了吴大宇，还有一名负责记录的女警。 王志民坐在审讯椅上，就自然而然的垂下头。 女警见状，就准备过去给王志民带上手铐脚镣。 吴大宇就摆摆手：“不用了，他是自首，会配合我们的。” 女警愣了愣，又坐了回去。 李沐阳和叶静心向吴大宇投去感激的目光。 自首和被捕，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日后再量刑的时候，法院也会考虑到这一点。 吴大宇调整了一下坐姿，又沉思了半晌，才缓缓的说道：“王志民，郝雪莲一家五口，是你杀的吗？” 王志民点点头，讷讷的回答：“是我杀的。” “为什么杀人？”吴大宇问。 王志民轻轻叹口气：“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那就慢慢说，我们有都是时间。”吴大宇说道。 李沐阳和叶静心彼此对视了一眼，今天的审讯，可一点都不像吴大宇的风格。 要知道，平时审讯，吴大宇上来肯定是连呼带喝，开门三板斧。 可此刻，却一反常态，听起来就像是和王志民唠家常事似的，语气要多温和有多温和。 就连负责记录的女警，又忍不住好奇的看了两眼。 王志民垂着头，声音嘶哑低沉：“事情，是从我和郝雪莲结婚不久后开始的。嗯，应该是婚后第一个月的最后一天……那天她说要回娘家住，我就送她过去……我们两家都是一个村的，距离也不太远。” “当时，她父母和姐姐姐夫都在。我们去的时候，正好赶在晚饭的时候，他们就留我在家里吃饭……” “她母亲和姐姐，炒了好几个菜，还拿了白酒。我当时心里头特别的高兴，吃饭的时候和她姐夫喝了不少的酒……” “中途，韩四……就是莲儿她姐夫，可能是喝的有点多了，就出去方便。没想到，莲儿也跟着出去了。” “我当时心里琢磨，怎么姐夫去方便，小姨子也跟了出去呢？难道不应该是莲儿她姐陪着吗？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就也假装出去方便。没想到，在莲儿她家的房东，看到了那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