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恨了,程颂安不恨自己了!她甚至是笑着说出这些话的。</p>
崔元卿的眼神从不敢置信,到平静接受,是一瞬间的事,但他的眼眶还是控制不住红了,他就那样一动不动看着程颂安,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拦,就只是静静看着她。</p>
他经历过很多痛苦的事,薛庭蕴失踪、思退几度自杀、明明爱着程颂安却总是不由自主夹杂着怨恨的情绪、程颂安忘了他乃至后来不爱他,再到失去孩子,每一件都让他感到有锥心之痛,但是这会儿他才发现,原来这些事情全都加起来,也不及程颂安连恨意都不愿再给他的万分之一。</p>
不恨,就是放下了,他们之间就徒有夫妻之名分,再无重修旧好的可能。</p>
他的心在这一瞬间,痛到麻木。</p>
海棠收拾了一会儿,过来问道:“姑娘,要用的东西都收拾了,是今天都带走,还是改日再来拿?”</p>
程颂安默了一下道:“只拿金银器物银票地契和换洗衣物,收进一个小箱笼里带上就是,既然要重新过日子,一应东西也都该重新置办。”</p>
封三品淑人诰命的圣旨刚下,她便大张旗鼓搬离崔府,无疑是在让宫里难堪。</p>
海棠哎了一声,刚要走,程颂安又叫住她:“把咱们的东西都收拾干净放在一处,日后或是赏人,或是扔了,也都便宜。”</p>
等几个丫头收拾出几个小包,又进来给程颂安裹披风的时候,崔元卿才恍然从大梦中醒来一般,失魂落魄地望着她们。</p>
程颂安抱着罗罗奴,裹在雪白的貂裘里,更衬得她苍白的脸上,满是疲色。</p>
崔元卿记得,她刚进府时,最喜欢亮丽的颜色,可如今越发不爱穿了。</p>
陆轻山走近她身前,想要扶她,被她断然拒绝:“你我毕竟不是亲生兄妹,还是以礼相待为好。”</p>
崔元卿一言不发从海棠手里接过雪白貂绒昭君套,为她仔仔细细戴在头上,犹自怕漏风,又用帷帽兜住脑袋,才将她抱起,大踏步走了出去。</p>
程颂安微微一挣,却被他以更牢的力道禁锢在怀中。最终她叹了口气:“崔元卿,你不必如此,这个孩子是我们之间的坎,过不去的。”</p>
崔元卿脚步未停,语气淡然:“让我再抱你一次。”</p>
程颂安也便由他将自己抱上马车,放下帘子,而后跨上马,跟陆轻山一左一右跟在她的马车旁,默默来到渔樵山庄,又再次将她抱回山居。</p>
“我过后再来。”像是怕她驱赶自己,崔元卿主动提出回去。</p>
山居已有两月未住,好在还常常打扫,并不像上次来那样需要大动干戈收拾,只是屋中的炭火还没生,干冷干冷的。</p>
程颂安裹着披风,将罗罗奴抱在怀里暖手,她小产之后,本就体虚,又这么折腾,整个身子都缩起来。</p>
陆轻山望着她的样子,有些自责地问道:“是不是当时我告诉了你,就不会出事?你怪我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