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叹了口气，为难地说道：“有些话，我做儿媳妇的本不该讲，但又觉得文康这件事想的不妥，我听闻当年公爹家中艰难，全赖崔家的提携帮扶，眼见这会子能起了门庭，若文康此时改姓，岂不叫婆母寒心？”</p>
这个周氏还算明事理的人，不一味以丈夫为天，程颂安心下稍安，没有表露态度：“你怎知婆母寒心？是与她商议过了么？”</p>
周氏一顿，摇头道：“那倒没有。”</p>
程颂安意味深长道：“你方才说的很对，有些话，咱们做儿媳妇的不该讲。孩子虽是你生，但姓什么，你却做不得一点主，毕竟他们是母子，又都姓崔，哪里能有什么冤仇？倒是你，刚养好的身子……”</p>
她说话点到为止，便不再继续了，转而让踏雪将那盆鹅毛粉黛端进屋里来，纤细修长的手指慢慢划着花瓣。</p>
周氏不是笨人，一点就透，她只觉得婆母与别家专意刁难儿媳的不同，毕竟曾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也读书识字，只可惜生成了个女人身，便是一家之主，也不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唯一能保持的就是父母留下的薄产，没想到也要被亲儿子改换门庭，一世白忙。</p>
但她毕竟忘了人家母子连心，她这么为婆母考虑，劝谏丈夫，让丈夫恼了她，婆母未必领情，到时候人家母子没有隔夜仇，她将如何自处？</p>
想到此处，她感激地朝程颂安欠了欠身子道：“多谢婶婶提点，我晓得该怎么做。”</p>
程颂安一笑不语，看着她的肚子道：“你能保重好自个儿身子，才是孩子的福气。”</p>
周氏跟着点了点头，忽又低声笑问道：“我教婶婶的那些法子，看来都用上了？”</p>
程颂安脸上一红，她是受制于人，根本没有一丝自己施展的机会，但这种事又不好说出口，只含含糊糊遮掩过去，又将话题转到菊花上面。</p>
她指着外面那几盆品相都不是俗品的花道：“康哥儿果真进益了不少，此次送来的竟也颇为雅致，你瞧，我这里得了鹅毛粉黛、天门月婵，夫人那里是天下一品和金背，这哪是他能想得周全的？想必是你和文心的功劳吧？”</p>
前世她管家时，对崔府内外的人等都查得很清楚，崔文康根本不懂花卉草木，又一味偷奸耍滑，只晓得吃些回扣，以次充好，因此那时才没将差事交给他办。</p>
周氏却笑道：“婶婶抬举我们了，我们姑嫂做些针线活还可以，这些事是不懂的，许是文康在外面遇到好商家，指点了他些。”</p>
程颂安却有些怀疑，商家或许专给他推荐好的品种，好的品相，但绝不可能连她和婆婆张氏的喜好都能揣测到。</p>
一时间，崔文心跟着海棠挑好了缎子拿了出来，程颂安便按下心头这些疑虑，对她道：“前些日子，刘妃娘娘赏了我些东西，我便想着为她绣扇屏风，用以谢恩，可是又身上不大好，只好求你。”</p>
崔文心摇头道：“小婶婶说什么求不求的话，便是命我做，也只消吩咐一声罢了，只是给宫中的娘娘绣东西，我的手艺怕是登不得台面。”</p>
程颂安又重新抱了琪姐儿在怀中，笑道：“有我教你，怕什么？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这算我雇你的，你拿了银子只管做。做得好了，日后必少不了你的好处，做的不好，哼，别说是我教的。”</p>
崔文心眼中一亮，给她工钱倒不是恩典，难得的是，程颂安善蜀绣，颇有贤名，若她亲自教她，以后就可接些富贵人家的绣活儿，比如今只能卖些香囊、绢子的强些。</p>
她立即扑过去，抱着程颂安的胳臂撒娇：“小婶婶疼我，我自不辜负你，日后小叔叔要果真欺负你，我跟他拼命。”</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