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派人给安德海送来了公函,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完整的把公函内容读下去,就在大家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安德海的父亲提议,去找村里的私塾先生,他是村子里最有文化的人,只有他才能完整地把公函解释给大家听。 一语提醒梦中人。安德海一听,冲出门,一溜烟地向私塾先生的家里跑去。 安德海气喘吁吁地跑到了私塾先生家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先生,求您件事,请您去我家,给我们看看内务府送来的公函。我们识的字不多,请您务必去一下我们家。我求求您了!” 私塾先生问明了缘由,不由分说的就跟着安德海来了。 私塾先生也明白,安德海去皇宫里做了公公,以后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现在他求自己去,自己不能不去,如果不去,以后他在宫里长能耐了,说不定会为难自己,给自己小鞋穿。到那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私塾先生来到安德海家,安德海的家里围满了人,大家都在等私塾先生来念公函,想听听皇宫里来的公函说了些什么。 安家村虽然离北京不远,但是也不近,过去交通不发达,很少有京城里的人来这个地方。这里的人,一年四季很少能见到京城里来的人。 今天有幸见到京城里的人,还有皇宫里内务府送来的公函,这些对村子里的人来说,就非常惊奇了。 大家都在等着听公函说什么了。 私塾先生进得门来,屋里的人都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给先生让开路,腾出地方,让私塾先生坐上首。 私塾先生摆着八字步,周吴郑王地坐在了炕上的上首。 安德海毕恭毕敬地把内务府送来的公函,恭恭敬敬地呈给了私塾先生。 私塾先生没有接,他向安德海的母亲要过一块抹布,擦了擦手,才接过公函。 私塾先生的一系列动作,显得很庄重。他戴上老花镜,向上推了推,架在鼻梁上方,然后小心翼翼地拆开公函,举得高高的,放在眼镜下面,看了很久。 全屋子的人,一下子静下来,屏息敛气,静等私塾先生读公函。 私塾先生扶了扶眼镜,把公函又往远处拿了拿,开始一字一句地读起来。 私塾先生之乎者也地读了一阵,总算把内务府的公函读完了。可是弄得大家一头雾水,一脸懵逼,如坠雾里云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句也听不懂。 私塾先生看着大家一脸懵逼,就开始用白话文给大家解释公函的主要内容。 他说:内务府要南皮县安家庄安德海,务必于腊月二十六之前,进京参加皇宫中的童监初选,不得有误。 私塾先生这样一解释,大家才明白了。 安德海真的要进皇宫了,要当公公了,要出人头地了,要到皇帝的身边工作了。 安德海也是一字不落地听完了私塾先生读的公函。他听完后,先是一愣,接着手舞足蹈,仰天大笑。 “我安德海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了。苍天有眼啊!” 紧接着安德海的父母,叔叔笑了,他们笑着笑着,眼里就噙满了泪花。接着又开始大哭起来,哭得惊天动地,伤心欲绝。 围在屋里的人,陆陆续续地走了,起先拥挤的屋子,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安德海一个人捧着公函,翻来覆去地看,虽然他认不得多少字,可是私塾先生已经给他解释过了。他不需要再读,他只是盯着看,长时间的出神。 安德海要走了。要进京了。 走前的头一天晚上,父亲语重心长地给儿子上了一课。 “德海,你长大了,要出远门了,要离开爹娘独闯天下了,我们不能陪着你,你出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凡事要小心点,不要争强好胜,外面的世界很复杂。” “你要记住,外面不像家里,到处都是陷阱,你要处处小心,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 “既然是你自己做的决定。我们就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凭良心去做,千万不能做亏心事,做了亏心事是要遭报应的。” “我们祖祖辈辈几代人,都是老实本分的庄家人,现在你要到皇宫里去做事了,要给咱们争气,不要让皇家的人笑话咱们,看不起咱们。” 安德海的父亲给儿子教出门在外,为人处世的做人原则。母亲抹着眼泪,默默地给儿子准备临行前的东西。 这一夜,一家人谁也没有睡着,父母唉声叹气了一晚上,安德海辗转反侧了一晚上,就连不懂事的弟弟一晚上也没有睡,陪在哥哥的身边。 第二天一大早,安德海出发了。 护送安德海进京的是他的二叔。叔侄害怕不能按时赶到京城,耽误了童监选拔的时间,就忍疼割爱地拿出十两银子,租了一匹马,骑马进京。 出发前,村子里的人都出来送别安德海,毕竟孩子是在村子里长大的,乡里乡亲的,时间长了,难免产生感情,再说不知道安德海这一走,何时才能回来,还是个迷。 安德海看见村子里的人都出来为自己送别,也深受感动。眼里流下了感激的泪水,以前和邻居们发生的一切不愉快的事情,在这一瞬间也忽然释怀了,统统原谅了他们。 邻居们也包容了过去安德海做下的一切不能让他们容忍的事情。他们有给安德海送自家好吃的,有给安德海送衣服的,更有心软的女人们,抱成一团开始哭泣。送行的人们伤心欲绝的哭泣声把人的心都哭碎了。 这场景,让人想起了杜甫的一首诗: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安德海也哭成了一个泪人儿,二叔害怕安德海一哭,一时走不开,误了行程,就一把拉起安德海,托起他,把他放在了马上。 安德海的母亲一看,越加哭得厉害了。她追上来,死死拉住安德海的衣服,哭得撕心裂肺,不让他走。 安德海二叔强行扳开了安德海母亲的手,侧身上马,腿一夹,嘴里“嘚”的一声,策马而去。 叔侄两个在一阵嘚嘚的马蹄声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路的尽头。 安德海的母亲手里紧紧地攥着那颗从儿子衣服上扯下来的纽扣,看着远去的儿子,哭得昏了过去。 十几年后,安德海的母亲去世,在入殓的时候,人们在她紧攥着的手中,发现了一颗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