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银听得一愣,忍不住站起身来。大藏长安给他打开了一扇大门,让他豁然开朗。 “你是说,我不必和武家们讲规矩讲道理?” 大藏长安伏地叩首,说道。 “应该讲,但必须得讲您的规矩!您的道理! 强者建立法度,弱者遵循法度,自古以来皆是如此。若强者不强,弱者不弱,天下还有秩序吗? 我说斯波家没有法度,就是因为现在的斯波家法度,没有维护您的利益。 关东斯波领地小人少,不提也罢。但关东侍所却是效仿御家人制度,引诸多武家前来效力。 这些武家受庇护于御台所,可曾付出过什么代价?田赋呢?劳役呢?军役帐呢? 奉公恩赏,天经地义。但弱者受庇护于强者,也要有规矩,有法度来维护强者的利益。” 斯波义银呆呆望着远方,双目失去了焦距。 他发现自己一直在为关东攻略努力,协调各方,妥协交易,却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者存。以妥协求团结,则团结者亡。 之前,他从越中赶回越后,满脑子都是先统一斯波势力内部的意见,再对付贪婪的上杉家臣团。 他绞尽脑汁,想得都是用什么好处来诱惑,来交易,来妥协。 可大藏长安的谏言却是告诉他,他是一个强者,他不需要妥协。是别人该向他低头的,是别人该向他妥协。 而他最需要做的,就是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法度,一套有利于自己统治的规矩。 斯波义银默默计算自己的本钱。足利义辉爱他,上杉辉虎爱他,关东斯波势力中,握有最大权利的岛胜猛与山中幸盛也爱他。 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他,在越后国内早已立于不败之地。他怕什么!该害怕的是别人! 斯波义银的双目越来越亮,扫向说完话,忐忑不安的大藏长安。 “很好,你很好。先在御馆住下,参与十日后的评议会。 斯波家骤然复兴,许多事我顾不过来。你有才华,有担当,我会给你机会。” 大藏长安等得就是这句话,她激动得伏地说道。 “谢御台所,我定竭尽所能,为御台所效力。” 义银哈哈大笑,抑郁之气一扫而空。 去特么的越后武家,折腾老子这么久,也该轮到老子来给你们立立规矩了! ——— 夜深人静,义银久久不能入睡。大藏长安一番话,终于让他醒悟过来,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当初在近几,他麾下仅仅四五姬武士,斯波宗家已经灭亡,孤立无援。凭着外挂凶狠,战阵无双,硬是杀出一条血路。 在关东,他一样战无不胜,却是处处憋屈,为什么?他错就错在,没有把明智光秀带来关东。 自从来到关东,他就掉进了一个逻辑悖论。 关东攻略需要越后武家同心协力,所以他不断分利给她们,弥合她们的分歧。 越后武家拿到好处,愿意支持关东攻略。但贪婪的她们不断制造出新的分歧,造成新的麻烦。 斯波义银无奈,只能给予更多好处,再次弥合分歧。然后回头一看,新的麻烦又来了。 这是没完没了了! 斯波义银掉进她们的游戏规则,被她们拉到同一水平,用丰富的经验给打败了。 这就是为什么他百战百胜,却始终憋屈的原因,因为他一直在传统的武家规矩里打转。 关东武家从镰仓幕府开始,玩了三百多年的规矩,他怎么可能玩得过她们?除了仁慈义理之主这个虚名,实际好处一点没有得到。 仔细想来,真正拿到手的只有枥尾城,是上杉辉虎这个爱慕者送的。连关东侍所也是越后外围武家组团来求庇护,尽是占他便宜。 明智光秀在近几是怎么玩的? 她利用主君的吉尔,什么下三滥手段都敢用。硬是跳出武家的传统,为义银打造了一套有利于自己的游戏规则。 为了义银能坐稳位子,连鸠占鹊巢这种惊世骇俗的策略都拿了出来,简直丧心病狂,完全不顾伦理良俗。 可不得不说,真有用。 义银身下的吉尔,被明智光秀用得出神入化。一手烂牌打出王炸的效果,竟然复兴了斯波家。 现在想起来,明智光秀利用的也是武家贪婪。以义银的性别优势,单身优势,左右逢源得到了最大好处。 在关东,武家们贪的是义银的北陆道商利。商利再厚,也禁不住这些人贪心不足蛇吞象,始终不够分。 在近几,明智光秀巧妙得给武家们画饼。义银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只要偶尔给吉尔透透气,就有舔狗主动上前,帮他解决麻烦。 明智光秀唯一需要顾虑的,就是主君身为男人的廉耻心。可巧了,斯波义银真没有这个东西。 于是两人双贱合璧,在近几大杀四方,占尽了便宜。 如今,斯波义银独自带着吉尔来到关东,却少了能够充分利用吉尔的人,顿时四处碰壁。 他傻兮兮玩起权术,有模有样摆起了御台所的架子。可仔细一算,好处都是别人的,自己除了面子什么都没挣回来! 大藏长安说得好,法势术也。 义银需要建立一套自己的游戏规则,利用其中有利于自己的游戏规则,才好玩弄权术,才不会跟在武家们的p股后面乱转。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下身,下定决心,要用好自己最大的优势。 他想讲道理,别人不讲。他想保有底线,别人没有底线。结果都是他吃亏。 既然如此,那只有利用好别人没有的东西,才能占据优势。 义银微微一笑,沉下心睡觉。 ——— 翌日,义银离开御馆,向东而去。 距离他召开关东斯波众评议还有九天,他必须在评议之前先抓紧两个人的心,占据先手。 枥尾城内,岛胜猛接到主君前来的消息。惊喜之余,赶紧出城将斯波义银迎入天守阁。 君臣两人对坐,义银摒弃左右,室内只剩下孤男寡女。 岛胜猛见到这似曾相识的局面,心中一荡。面上却是装得正经,鞠躬问道。 “御台所,不是说几日后在御馆评议诸事吗?您突然造访,是有什么急事?” 义银不说话,眼圈却是渐渐红了起来。岛胜猛看着不对劲,一时心慌意乱。 怎么回事?主君今天不是来啪啪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