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东方颖心情闷闷不乐,与南宫慧月简单说了几句话,就表示“很困了”,早早地闭眼休息。 南宫慧月也明白今天的事情对她来说,很是心烦,亦不愿纠缠于此,轻轻靠着她和衣而睡。 其他人虽也猜到了个中情由,却不敢随便谈论,怕东方颖面子上下不来,更怕她生气起来大家都要遭殃。 一夜无话,次日仍是刮的西南风,米艇三帆齐张,都不用摇橹划桨,借助风力一路向东急行,过了午后,已是进入福建诏安水面。 因为沿岸岛屿曲折,滩浅湾多,米艇远离陆地海岸,在深海航道中劈波斩浪。 吃过了饭,众女兴之所至,都跑上甲板观看浩瀚无垠的海景风光,但见四面碧波万顷,晴空如洗,天地相合,令人叹为观止。 廖夫人听邝把总说,船只此刻已经进入了台湾海峡,再继续往东就将靠近澎湖列岛,所以需要稍微调整航向,转向东北,穿过海峡。 这些事情自然有负责掌管罗盘计算航向的伙长,指示给舵工和缭手,互相配合完成。 东方颖也跟着南宫慧月到船边看风景,她本来就是心胸宽广、性格豪爽的开朗女孩,经过一夜好梦,早将昨晚的不快忘到脑后。 她又天生喜欢那种苍茫辽阔的大山大海,一时之间都看入了迷,与南宫慧月和小云小霞勾肩搭背,巧笑嫣然,浑然忘我。 石大江四兄弟则是站在另一侧甲板,石大川和林小山脸朝船外,指指点点,而石大江和林小峰不时回头观望东方颖, 看着她高挑挺拔的身姿,灿若桃李的容颜,二人不禁为之神魂颠倒,却又怕她发现,看了两眼便急忙转开视线,装作无事人一般。 这两个家伙的举动,也被一旁的甘桃仙和戚冬华看在眼里。 戚冬华没往心里去,甘桃仙却是暗自好笑,她凑近了二人,悄声说道: “有贼心没贼胆的怂包,喜欢她就上呀,看着流口水有什么用?” 石大江斜了她一眼,撇嘴道: “说得简单,她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谁皮子痒了,敢去找打?” 甘桃仙故作高深地说道: “你们怕什么?我就说你们傻呗,难道经过昨晚上那么一闹,你们两个还没开窍? “依我小桃仙这十几年的经验,可以断定颖儿妹妹绝对是个处女,以前连男人都没碰过,在男女之情方面,啥也不懂。” 林小峰傻傻地问道: “这应该是真的,我们也看出来啦!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甘桃仙白了他一眼,煞有介事地说道: “怎么那么榆木脑袋呢?这说明她其实也不明白自己的心啊,她目前是被南宫那个浪蹄子迷了心智,误以为自己不喜欢男人呢。 “其实她是没有尝到真男人的妙处,只要有一个真汉子勇敢追求她,取得她的好感,占据了她的芳心,最后让她投怀送抱…… “嘿嘿,到那个时候,她才会知道真龙天子跟虚凰假凤的区别,简直是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如梦初醒,如获新生……” 林小峰听得云里雾里,皱眉道: “这什么跟什么呀?桃仙姐,你能不能说简单一些?” 石大江倒是听明白了,却迟疑道: “就算如此,可是她,都给我们下死命令了,半个月之内必须找个姑娘成亲,否则我们都得走。 “现在别说是去追她了,多看一眼都要被骂……唉,想让她改变心意,难如登天啊!” 林小峰也是面露难色,连连摇头。 甘桃仙淡淡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这有何难,我自有办法,让她喜欢你们,让你们得偿所愿。但是,你们以后可要记得我的好,听我的吩咐。” 石大江瞟了她一眼,满脸不信之色,林小峰试探地问道: “桃仙姐,你先说来听听,是什么办法,若是有那么一点可能,我林小峰一定俯首称臣,听你的吩咐。” 戚冬华听得几人说话,回头说道: “你们可别动什么歪脑筋,要是想伤害东方妹妹,我可不答应。” 甘桃仙啐了她一口: “去去去,看你的风景吧,谁要害她了?瞎操心。” 戚冬华撇了撇嘴,哼了一声,甘桃仙毕竟跟她交情好,也不好拆她的台,当下假装看船外海景,耳朵却竖起来,注意倾听他们说些什么。 只听甘桃仙压低声音说道: “其实昨晚她没有当场把你们赶走,说明她内心并不讨厌你们,至于让你们找什么姑娘成亲的话,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有了这一点,你们就有了成功的机会了呀,先不管半个月之后她会不会真的赶你们走,有这个时间,就足够你们发动攻势,把她给拿下了对不对?” 林小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怎么拿下呀?这可不是动动嘴巴就行的!” 甘桃仙看了看左右,见大家都在船边赏景聊天,似乎没人注意他们三人,便神秘兮兮地说道: “我这里有上中下三个计策,保管有用,你们想不想知道?” 石大江虽然不大相信,可是抵不住诱惑,还是跟林小峰一样点头“嗯”了一声。 甘桃仙往下蹲在主桅杆的底座处,示意二人也蹲了下来,然后她神秘地说: “下策就是,我从以前的酥香馆得到了一样迷药,只要是女子服下了,不论她如何纯情坚贞,一定会欲火焚身,想男人想得发狂,服服帖帖地任你摆布……” “啊……这不行……” “太龌龊了,亏你想得出来……” 二人失口惊呼,差点被其他人听到动静,戚冬华支起耳朵却听了个大概,怒目瞪向甘桃仙,脸上尽是鄙夷之色。 甘桃仙心下发虚,讪讪地站起身来,往船尾走去了。 林小峰追上去问道: “桃仙姐,那还有中策和上策是什么?你说说看呗。” 甘桃仙嘿嘿一笑,却是住嘴不说了。 石大江恨恨地瞪着林小峰和甘桃仙的背影,咬牙不语。 就在这时,突然间听到前方海面发出“轰轰轰”的巨响,接着就是“嘭嘭嘭”炮弹爆炸的声音。 众人大吃一惊,全都聚集到甲板右侧,循着声音往右前方望去。 只见在米艇右前方数里之外,几股冲天的水柱如白龙腾空,映着日光洋洋洒洒,在被激起的波浪之间,一条像鲤鱼一样的同安梭船,摇摇晃晃行将倾覆。 绑在船尾的白马千里雪和红马风火龙,闻到动静都是低声嘶鸣起来,躁动不安地用马蹄刮着船板。 一个水手赶紧爬上旗杆,手搭凉棚望了一会儿,叫道: “老大,把总大人,好像是倭国的炮船,挂的是红色章鱼旗…… “被打的应该是咱们大清国的商船,挂的是三角龙旗……” 水手头目邱老大闻听,看了邝致远一眼,说道: “邝把总,咱们这艘船虽然之前是战船,可是早已落伍多年,配置的火炮数量少,射程短,弹药更是不足。 “此刻别说与洋人的坚船利炮对战,便是跟水师的正式战船都无法相比。 “趁着倭国炮船追逐那艘同安船,顾不了我们,咱们急速北上,擦身而过,驶离这片海域,方为上策。” 邝致远沉吟不决,看向了廖夫人。 廖夫人也是花容变色,在丫鬟的搀扶下强作镇定,呼唤了东方颖过来,问道: “东方妹子,想不到这里竟会……出现倭寇的炮船,你觉得应该如何应对?” 东方颖虽然未曾见过倭寇长什么样,可是之前听得梁宽和廖参将所述,显然是一伙穷凶极恶杀人如麻的强盗。 刚才更是见到他们炮轰商船,恃强凌弱耀武扬威的姿态,跟当初在琼州海峡遇上的海盗毫无差别。 她的侠义之心瞬间爆棚,这时听得廖夫人询问,二话不说道: “区区倭寇竟然敢到我们家门口杀人越货,自当迎头痛击,杀他个片甲不留! “咱们不是也有炮吗,赶紧装炮弹迎战呀!” 那邱老大摇头道: “东方小姐你不知道,咱们的炮就是做做样子的,根本不能真正海战。 “从方才倭船射出的炮弹可知,他们配备的都是后装炮,射程最远超过一万码; “咱们这几门炮都是前膛炮,射程不到六千码,真正对射起来,没两下我们的船就得被炸毁。” 这些门道东方颖也不明白,不过大致意思还是懂的,就好比高手比拼暗器,人家能够投射一百步,而你只能射到五十步,这怎么比呀? 她想了想说道: “那我们就趁机冲上前去,就近跟他较量,只要在射程之内不就行了吗?” 邱老大仍是摇头道: “不只是射程的劣势,咱们的炮性能差,准头也不如人家,发五六炮还没命中敌人,敌人打两炮就把我们船板打穿了。” 东方颖皱了皱眉,怒道: “这么说我们只能落荒而逃啦?别说在我们自己的地盘,眼见我们的同胞受难却夹起尾巴逃命,何等耻辱! “照你所说,咱们什么都比不过人家,恐怕连跑也跑不过吧? “最后还不是被人家追上,几发炮弹打下去喂鱼?” 邱老大被她说得脸色涨红,却又不敢造次,呐呐不语。 邝致远一时也感为难,打又打不过,跑可能也跑不了,这趟差事真是倒霉透了,怎么好死不死,就遇上了倭寇贼船呢? 还没商议个应对之法,只听得远处传来“哒哒哒哒”的密集枪声,海风之中隐约还夹杂着“叽哩哇啦”的倭寇野兽般的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