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思殿内,翰林大学士魏深已经等候多时。 天子一身玄衣,正于书案之前,手搦朱笔,认真习字。 魏深在心里骂了句装模作样,勉强酝出一二分恭敬神色,上前:“陛下。” 危玠搁下玉笔,缓缓掀起眼皮子:“是魏爱卿啊。” 他命人赐座,将少府监崔崇之的辞官折子扔给他:“朕今日召你前来,是想问问崔府监自请回凉州一事,魏学士怎么看?” 魏深佯作认真地翻阅那些他早就看过的折子,声音十足恭敬:“陛下,臣以为,崔崇之把控钱币铸造多年,这次请辞,恐怕是受了上次贪腐一案影响,暗中自保。” 危玠神色晦暗不明,瞧不出情绪:“问题就在于此,凉州形势尚且不明朗,如今准奏,是否有放虎归山之患,是否影响清算事宜顺利进行。” 魏深心头蔑然,嘴上却道:“可此次不失为一个机会,陛下可趁此收回铸币权,况且,辞官或许是崔崇之的试探,咱们不若将计就计,待人回了凉州,再秋后算帐。” “秋后算账?”危玠似是忍俊不禁,话音里透着讥讽。魏深心头一颤,他已换了神情,似笑非笑道,“魏爱卿平日里看着与崔府监不甚来往,倒是将人的心思摸的一清二楚。” 魏深佯作惶恐,起身而拜,尝试继续强攻:“陛下,老臣不过是凭着良心做事,若您不允,恐怕此事弊大于利啊。” 危玠面颊神色似乎有所缓和,淡淡开口:“朕已知道晓了,爱卿先回去吧。” 待魏深恭敬而拜,退下后,危玠瞧着他的背影,凤眸微眯。 老狐狸。 他背过身,神色冷下来,对着那面寒山幽居图屏风道:“出来吧。” 屏风后头,慢腾腾挪出来个曼妙女郎,瀑布般的柔顺乌发懒懒披散,裹着薄纱衣衫,香肩若隐若现,馥郁的海棠花香渐渐弥散开来,似乎是方才沐浴过。 “还来找为兄做什么?”危玠笑的寒凉,手中沾了墨水的玉笔倏然一顿,摔落在地,一滴浓重的墨水晕过微黄的笺纸:“驸马如今罪也脱了,官也升了,如鱼得水,我自然拿小玉再没办法了。” 忽明忽暗的烛火将女郎那含春杏眼勾勒的愈发娇媚,一张玉软花柔的小脸迅速染上绯霞,这话倒是有点像小夫妻打情骂俏,凌玉柔柔开口:“小玉是来给皇兄道歉的……” “那日,是小玉错了,不该同皇兄顶嘴。” 见他无动于衷,便又怯怯的扯扯他绣金线的玄色衣袖,嗓音细细弱弱:“皇兄……你还在生气吗?” 勾人的海棠清香一下又一下往他脖颈间钻,青涩撩拨他的心弦。可危玠眉眼的寒冰没有融化的迹象,他徒然提高声音,帝王威严萦绕:“是谁将公主放进来的,都把朕的话当耳旁风吗!” 凌玉被这怒气吓得眼眶一红,仍壮着胆子,自身后环住了男人的脖颈,嗓中带了呜咽:“皇兄,是我错了,你就别生气了吧。” 危玠原本没料到她会这么快服软,心底的火气其实已经消了,还故作姿态。 放在从前,她生起气来,几个月不理他是常有的事,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凌玉强行压制内心的屈辱,鼓起勇气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耍赖一般:“皇兄,外头又下雨了,说不准还要打雷呢,小玉好害怕,想要皇兄陪着睡觉……” “皇兄陪我一起睡……就像小时候那样,好不好?” 他嗤笑,显然并不信女郎的这番说辞:“难道你在崔府,也会因为打雷,钻进崔珩的被窝里?” 凌玉被噎住了,她沉了一口气,自后凶狠的瞪了这疯狗一眼,转头,声音怯懦:“没、没有的……” “我都是……都是让念春她们陪我。” 就怕他生气,一生气再发疯,她丝毫不敢提崔郎,可这疯狗的怒气还是没有消散,得寸进尺,回头冷冷清清的睨她一眼:“下去。” 她讪讪松开,也不肯离开:“那我来替皇兄研墨。” 可恰巧地上有只方才滚落的笔,她不慎踩中,脚底打滑,整个人也就跌落进男人怀中,还因此不慎打落了案边的墨石盒。 黑色墨水飞溅的到处都是,场面一时尴尬…… 危玠面露无奈,手掌紧紧掐着女郎弱柳般的纤腰,以防那人儿摔下去,他咬牙切齿竟然是被气笑了:“危凌玉!” 凌玉满脸绯红。 烛火暧昧,她柔顺的往他怀里缩了缩,像只小猫似的依赖至极,檀口微张,发烫的指尖,柔柔情情在他坚硬如铁的胸膛轻点。 “皇兄,不要生气了嘛。”她靠近男人,轻声细语。 “皇兄不要抛弃小玉……小玉已经被阿耶,和其他兄长抛弃过一次了,不想再被你抛弃……” 这样一闹,危玠几乎气焰全无,他眉眼终于再度温柔下来:“小玉方才都听到了?” 今日是她贿赂了何叔元,擅自来这里等他的。 凌玉有些赧然,低着头,不敢直视男人:“我、我不是有意的……” 清思殿是他的寝殿,她没想到会凑巧撞见大臣,此刻更是害怕惹了他不快。 毕竟,方才听见了他与魏大学士的谈话,而且还是与崔珩有关的,不过,公爹怎么会忽然请辞呢? 凌玉一颗心砰砰直跳起来,娇柔纯净的面颊掠过一丝迷惘。 回神间,却见兄长正目光沉沉的凝着自己,须臾,薄唇轻启:“那小玉觉得,哥哥该准了崔府监的请辞吗?” 凌玉猜不透他问这话的意图,只是乖顺道:“前朝的事小玉不懂,还是哥哥定夺吧。” 瞧着小公主这般娇柔的模样,危玠凤眸一沉,大掌抵着那弱柳腰,将人抱起就往床榻走,嗓音微微沙哑起来:“哥哥还生不生气,取决于小玉的表现。” 夜里欢好过后,两人的气氛终于好转。 帐中松香与海棠清香融合,夜明珠的光辉氤氲柔情似水。她柔柔懒懒趴在男人颈下轻喘,汗水濡湿,像只受了欺负的可怜小猫咪,那微微颤抖的柔软小指尖,在他火热的胸膛摩挲撩拨。 “哥哥,你不生气了吧。”稍稍平复身心后,女郎柔声细语唤着闭目装睡的他。 危玠已然五迷三道,睁眼,凤眸中满是深深的爱意涌动:“傻小玉,哥哥怎么会舍得生你气,方才都是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