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里待了半日,沈钰拟定了珍馐楼新的菜单。 她打算着明日自己去珍馐楼那边街市看一看,和徐掌柜、厨头、伙计他们再商量一下,细问一下那条街市平日的情形,然后再定下最终的菜单。 然而,计划就是用来被打破的。 当天晚上,当沈钰告诉李氏,打算明日去珍馐楼时,却遭到了李氏和李老大的一致反对。 成亲前要做些什么,规矩如何,沈钰是一窍不通,这些事她也插不上手。 沈钰原本以为,她只需要在成亲当日穿上嫁衣,做一个符合这个时代标准的新娘子就好了。 现在离成亲还有三四天的空闲,左右她闲着无事可做,刚好趁着这个工夫,把珍馐楼的菜单拟定下来。 可是李氏却告诉她,成亲前这几日,新娘子是不能出门的。 而且,明日陆家就要来送催妆礼了,新娘子是要亲手放回礼进抬箱的。 沈钰这才知道,原来成亲并不是只有迎亲行礼当日忙碌,而是提前三四天,就已开始每日有安排了。 沈钰只得收了想出门的心思,认真参与到自己成亲这件事情里来。 第二日,陆家请了族中两位全福娘子,带着人披红挂彩地来送催妆礼。 所谓催妆礼,就是男方家里送来成亲时新娘要用的吉服、花冠,以示催妆,女方也要回相应的新郎服饰。 陆家送来的催妆礼,有珠翠花冠、销金盖头和坠了金坠脚的缎红霞帔,还有一匣金光闪闪的画彩金花钱。 李氏则拿出早就备好的新郎幞头、销金簪花和青缎皂靴、罗袜,另外还有一对用了十数颗金珠儿和金线打就的金线同心结。 她让沈钰把这些衣饰都亲自一一放在结着红绸花球的抬箱里,这才让陆家的人抬了回去。 到了成亲前一日,李氏这边则也请了两位早已定好的全福娘子,和李老大一起代表沈家人,着人抬了喜被、喜帐等物,去了陆家准备好的新房,按着规矩铺设新房。 而沈钰这几日,虽没有什么事需要她亲自动手,做为待嫁新娘,也只能待在家中。 看着李氏她们指挥着仆佣,忙碌着把准备好的嫁妆,和宫中各位娘娘的赏赐一一装进抬箱,贴好大红喜字,结上结绸花球,摆了满满一院子,成亲前的准备这才算完成了。 入夜,看着满院子一抬一抬贴着喜字的抬箱,沈钰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要成亲了。 躺在床上,沈钰一时间没了睡意,思绪万千。 一会儿对成亲后的生活很是期待,一会儿又对未来有未知的恐慌,折腾了好久,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沈钰似乎刚闭上眼睛,就被李氏叫醒了。 天还黑着,沐浴过后,终于清醒过来的沈钰就被全福娘子按在了梳妆台前的圆凳上。 两位全福娘子脸上笑眯眯的,嘴里念着流水般的吉祥话,开始给沈钰开脸、上妆、穿衣、梳髻、戴冠。 一整套折腾下来,直到窗户纸发白,沈钰已坐得腰酸背痛,才终于听到全福娘子笑着道:“好了,可以起身了,新娘子真好看,大娘子好福气。” 沈钰这才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的就想站起来。 不料那头上的珠翠和花冠十分沉重。 她从来没有在头上戴过这样多的钗环簪梳,不禁有些头重脚轻,晃了两晃,才堪堪站稳,不由地伸手扶了扶头,脱口而出:“好重啊。” 屋子里的人听了都笑了,纷纷说新娘子这样一妆扮,真是好看极了。 沈钰站稳了身体,向铜镜里一瞧,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硕大的花冠和琳琅的珠翠下, 是一张被抹的红红白白的小脸。 整个人如同年画娃娃一样喜庆又艳丽。 两颊边一边一大片红红的胭脂,直晕染到眼尾,脸上的粉则又白又厚,似乎动一动,就会随时飘下来一大片。 唯一仍然灵动的,是那双因为受到惊吓而瞪的圆溜溜的眼睛。 沈钰不由结结巴巴地道:“这,这妆也太浓了吧。” 她是去做新娘子的,不是去吓人的。 想到这里,手比脑子还快,伸手就想擦掉那一说话就簌簌往下飘落的香粉。 不料才抬起手,却被李氏一把按住道:“不许乱动,新娘子就是要画成这样喜庆的样子才好看,这可是今年京城里最流行的朝霞妆呢。” “这胭脂叫桃花醉,是京城最大的胭脂铺子售卖的最好的一种,五两银子就这么一小盒。” “据那伙计说京城里的新娘子成亲这日,上妆都用它,一整天都不掉妆呢,贵价着呢,你可不能擦了。” 李氏这样一说,其中负责上妆的全福娘子仔细端详了一下沈钰,笑着说了句:“大娘子说的都是实情,这桃花醉确实又好看又好用,不过我觉得新娘子这口脂还是有些淡。” 说着居然又拿起胭脂,小心地在沈钰唇上又补了一层,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沈钰看着周围的人都是一脸欣赏美人的表情,只得无奈地闭上了嘴,放下了手。 罢了,年画娃娃就年画娃娃吧,左右是别人看自己,她们觉得好看就行了。 当沈钰被全福娘子念叨着吉祥话盖上销金盖头,眼前的视线罩在一片朦胧的红光里时,她却不合时宜地想着:“幸亏还有盖头遮挡一下,要不然,顶着这张艳丽的脸走出门去,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门外锣鼓喧天,鞭炮响成一片,玉诚兴冲冲地跑到门口嚷到:“娘,娘,迎新的队伍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沈钰的记忆是一片混乱喧嚣。 听着外面嘻嘻哈哈的笑嚷要喜钱、喜饼,听着众人起哄让新郎官做了一首又一首的催妆诗,听着吹吹打打的喜乐奏起。 折腾了半晌,终于听到傧相高声唱喝:“新娘辞亲出门了。” 沈钰被全福娘子搀扶着,拜别了坐在上首的李氏和李老大。 李氏受了沈钰的叩拜,含泪笑着催促:“好了,快些起来,只愿你此去,孝顺翁姑、夫妻和顺,甜甜蜜蜜,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