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各自点了菜式,坐在那里喝着酸梅汤,享受着凉风,很有耐心地等着上菜,偶尔就最近的天气、生意闲扯上几句。 老者有意攀谈,几句话下来,就打开了食客们的话匣子。 这时进来的客人大多是附近的掌柜和一些熟识的老顾客。 此时见老者是没见过的外地人,又对这丰年食店的店主人好奇 ,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 不多时,老者就知道了沈钰做过的许多好事,诸如去岁冬日为了役夫们每日售卖柴草,今年又应承了城门施粥等等。 说起她为人处事,那些老于世故的掌柜们也不吝溢美之词。 都赞她为人诚挚,做菜的手艺又好,做起生意来,又精明又有巧思,不逊男子云云。 老者仔细听着,都细细记在心里。 旁边的老妇人却是越听越高兴,一直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那欢喜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别人夸赞的,是她家的最得意的小孙女。 待到两人磨磨蹭蹭地吃完,实在没理由再待下去,也没有等到沈钰回来,只得起身结账出了店门。 两人站在店铺门口,正想招呼车夫把车子赶过来,就见到一头油光水i滑的小毛驴,拉着一辆小小的平板车停在店铺门口。 车子上堆着好些鲜嫩的碧绿荷叶,旁边用一个木盆装着硕大的饱满莲蓬。 车子停稳后,上面跳下来两个年轻的姑娘。 一个年纪小些,约莫十来岁,穿着件嫩柳黄的短衫,眉眼弯弯,恬静娇柔。 另一个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穿着件淡水绿短衫,怀里抱着长长一束粉红荷花骨朵。 虽然只是一瞥之间,却见她一张清秀的清水脸,长相并不十分出众,但眼睛亮亮的,朝气蓬勃的样子,似那夏日里开得正盛的花朵,只一霎就耀花了人的眼目。 两人皆戴着顶竹斗笠,小脸热得红扑扑的,下了车子,大些的姑娘就像只小鹿一样一掀帘子奔进了食店。 很快的,两个伙计过来搬运车子上的荷叶莲蓬。 那刚进的年轻姑娘也已放下了抱着的荷花骨朵,出来跟着一起搬。 还脆生生地笑着叮嘱:“你们手脚轻些,这可是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弄来的新鲜荷叶呢,到了晚上,咱们就有荷叶粥喝了。” 老妇人眼睛落在那十六七岁的姑娘身上,正想着这位姑娘是谁。 就听那伙计乐呵呵地答道:“知道了,姑娘,你和玉桃姑娘快些进去吧。” “天气太热,这些我们来搬就是。” “等搬完了,就把小白送回马棚饮水去,保证不让它渴着。” 那年轻姑娘笑嘻嘻地答应一声,道了声:“辛苦了。” 这才和那位位被唤做玉桃的小姑娘一起进了食店。 老妇人想了想,就迎上一位刚从里面结账出来的食客问道:“小哥,我向你打听一下,刚才那位穿淡水绿短衫的姑娘,可是这丰年食店的店主人沈姑娘?” 食客笑道:“正是沈姑娘,婆婆你刚才不是还打听她嘛,她现在回来了,你快些进去找她吧。” 老妇人向食客道过谢,那食客摆了摆手就自去忙了。 老妇人笑吟吟地对老者道:“老爷,你觉得如何?” 老者点点头:“确实不错,我们先回去吧,听听老二怎么说。” 说着,两人上了马车,车夫收好轿凳,赶着马车慢悠悠地走了。 安平县衙内。 刚才的老者和老妇人此时正坐在后衙县令大人的书房内,闲适地品着刚泡好的茶。 一旁的县令大人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书案上正画了一半的一幅墨竹,还有那摆了一排的各色茶宠。 老者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脸上有着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等到陆铮好不容易把书案收拾清爽了,老者才冷冷的地道:“老二,我从前面过来,两位师爷都还在忙着手头的事务。” “怎么你这位县令大人却如此清闲,在这里画画、赏玩茶宠!” “你平日里就是这样当县令的吗?” 陆铮这回却并不像往日在京城府内似的只知挨骂,反而鼓起勇气辩白道:“父亲冤枉我了。” “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就今日事情做完了,空闲了些。” “好久没有画了,这不才画了半幅,就被父亲给抓到了,平日里我勤勉着呢。” 老妇人就在旁劝道:“老爷何必这么大的火气,你们父子这么久没见了,一见面就训斥。” “我看老二比以前好了许多,咱们这一路过来,百姓们不都在夸赞县令大人吗。” “县衙里也都各司其职,他做县令的,难道还要事事躬亲不成。” “平日里,你不也是把事情都交待妥当的,自己在书房里看书吗?” 老者想想自己躲在书房里看新出的话本子品茶的情形,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原来这老者竟是县令大人的父亲,当朝太子太傅陆老大人,老妇人自然是那位太夫人了。 往年应试殿选,陆老大人总要参与的。 可是这次自家孙儿也要应试,为了避嫌,索性自称身体不适,向皇上告了假,在家休养。 闭门谢客,专心等着陆琅考试的结果。 陆琅这次应试考中了第二名。 按说才不过二十岁,就已中了榜眼,已经是少年得志了。 当时知道结果后,满朝轰动,都纷纷向陆老大人道贺。 陆老太人自己也是志得意满,觉得自己的两个儿子虽然也在朝为官,但却没有过这样的风头,这回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但美中不足的是,吉安府辖下出了水患,这些日子安平县的消息不通,心里总是牵挂着那不成器的小儿子。 因为陆老太爷当时许下的是中了状元才能答允亲事,陆琅虽中了榜眼,在京等着授官,却着实高兴不起来。 听说榜上前三名授官起步就是六品官,比他爹的官阶还高,堪称前途无量。 就是听到这样的好消息,陆琅的嘴角也没有一丝笑模样。 比起往日的清冷模样更加冷了三分,惹得府里上下见了他都要赶紧自动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