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在旁道：“那三娘就得回娘家，听她爹娘安排，要么带着孩子在娘家过活，要么就再嫁一户人家。” 沈钰无语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那套？ 女子不能自己决定自己的生活吗？ 她因不懂得此时的律法，却实在忍不住了。 脱口问了出来：“郑姐姐就不能带着孩子单独生活吗？靠自己赚钱养活孩子，遇到合适的再嫁人，要没合适的，就不嫁？” 李氏和姜氏面面相觑。 李氏解释道：“你不懂也不奇怪，怪我平时没和你说过这些。三娘有父亲，还有两个哥哥，婚姻大事轮不到她自己做主。” “她嫁不嫁人，要家里人安排。除非家里人愿意把女儿和外孙养在家里，那就另说了。” “咱们前面只是想帮着三娘不被卖到赌坊里去，等和离了三娘也不能一直瞒着娘家，总是要回去的。” 沈钰沉默了。 若不是陆琅在，她真的想问问李氏，是不是以后自己的婚姻，自己也不能做主。 郑三娘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她像是下定了决心，突然放下杯子，对着沈钰就跪了下去。 沈钰正胡思乱想着，被郑三娘这一跪，吓了一大跳，忙去搀郑三娘，急得直道：“郑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干嘛又要下跪。” 郑三娘这回却很坚决，并没有哭，而是声音平静地道：“姑娘，求姑娘收下我，我和小柱子以后就是你的家仆了，我不想回娘家去。” 沈钰家虽然有姜氏和周大郎两个帮工了。 但两人都是每月领工钱，与沈钰只是雇佣关系。 平时相处起来，沈钰是拿着二人当同事、朋友这样平等的关系来看待的，可从来没想过主人仆佣这种事。 一时之间，让她接受一个人像商品一样被明码标价的买来买去，她有些手足无措。 沈钰勉强笑了笑，赶紧去扶郑三娘起来：“郑姐姐，你别这样。虽然从赌坊那里拿回契书的银子是我来出，以后你在我家帮工，用工钱慢慢还就是，干嘛要和我签契书，卖身于我家呢。” 李氏和姜氏却似乎很明白，只是同情地看着郑三娘。 郑三娘苦涩地一笑：“姑娘年纪还小，李娘子又疼你，我就不同了。” “若我还是自由身，爹娘健在，我是一定要被接回娘家去的。” “家中虽爹娘、哥嫂都有，却因家境不好，不会同意我和小柱子住在家里的，又有被李家卖掉的名声，他们也会嫌我丢人。” “爹娘会想办法尽快找个人把我嫁出去。” 说到这里，郑三娘顿了顿，自嘲道：“我这样的年纪，又嫁过人有孩子，大概只能嫁给年老的男人做妾或者被家人卖到大户人家做仆佣。” “到时小柱子怎么办，就算爹娘顾惜，养在家里，没有爹娘在身边的孩子，能过得好吗？” 郑三娘像问沈钰，又像是问自己。 她苦笑着摇摇头，看向沈钰：“所以，我宁愿与姑娘立契，卖身给你家。” “李娘子和姑娘都是好人，我这辈子愿意在姑娘家做事，跟着姑娘，小柱子能留在身边长大，我就心满意足了。” 沈钰沉默了，郑三娘说的，都是事实。 在古代，没有钱财，没有地位，女人比男人活的更艰难。 郑三娘这几日大概已经把未来想得很清楚了，难得她这样条理清晰的说出这些话，努力为自己，为小柱子去争取最好的未来。 郑三娘站起来对陆琅蹲身行了个礼，又道：“陆公子，今日多谢您从中周旋，让您为难了。” 陆琅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事的，宋兄虽然家中钱财颇丰，人却不坏，不是那种一味只看钱财的人。” “你跟着沈姑娘也挺好的，她做菜好吃，人又和善，不会亏待你们的。” “不过，你既跟了她，以后就要以她为先，一心侍主。” 沈钰有些尴尬，她只想当老板，可不想当主人呀。 她看向李氏，李氏拿出一家之主的气派道：“就这样定吧，我家虽不富裕，也比让三娘回家去，被他爹娘逼着嫁个老男人当妾室强。” “以后三娘就当是自己家就是。咱们好好做这间铺子，多多赚钱，吃好喝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 沈钰豁然开朗，是自己想的太复杂了，老板员工，还是主子仆佣，其实在自己这里都是一样的。 难道郑三娘签了契书，自己就真的拿她当佣人待吗，就像七喜，也是家仆，可自己从来也没低看过他呀。 沈钰笑自己钻了牛角尖，就道：“娘说的是，以后郑姐姐和小柱子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不说这些了，陆公子，今日多谢你帮了郑姐姐。” “要不我一时拿不出这么些银子来，李长根还是要纠缠下去，还不如这样快刀斩乱麻来的爽快。” “待会我就把银子给你，明日还要有劳你，去交给你的同窗，重新立契。” “你刚才不是说饿了吗，今日我下厨，你喜欢吃什么？在这里吃过晚饭再和七喜一起回去。” 陆琅微微一笑：“沈姑娘的厨艺没什么可挑剔的，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吃。” 沈钰洒然一笑，心中暗道：“说的挺随和的，就是不知是不是真的什么都吃，不挑剔呢。” 沈钰想了想道：“陆公子还没有吃过刚炸出锅的肉签吧，待会你尝尝，比凉的要更好吃呢。” 七喜一直侍立在旁默不作声，此时不禁插话道：“少爷，是真的，这两日我吃的都是热的肉签。” “外面酥脆，里面肉汁鲜嫩，可好吃呢。尤其是那个五花肉签，吃起来特别过瘾。” 陆琅笑道：“那就有劳沈姑娘了。” 李氏道：“我带三娘去梳洗下，她今日也折腾的够呛，看这衣裤都是土。” 说着就和姜氏拉着郑三娘回了房间，估计是李氏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想问问在柳树巷到底是怎么个情形了。 沈钰则笑问陆琅：“你是去玉诚房间坐坐，还是坐在这里，只是这里油烟重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