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往院子里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虽说是可怜他们母子才让他们来的,但既然帮咱们家干活儿,哪怕只做几天,也得干干净净的不是?” 李氏点点头,也悄声道:“我也有这个打算,这样又脏又破的衣裳,万一有虱子,可就麻烦了。再者,咱家是做吃食的,不干干净净的,我可不让他们进灶间。” 沈钰一想到虱子,脸上不禁变了变色,身上也不觉有些痒起来。 吃完了饭,沈钰跟李氏说了一声,就拿着昨日精心画了半天的模具样子走了,出门直奔城东巧作居。 按着粥摊老夫妇指点的,沈钰很容易就找到了位于街角的这家店铺。 店铺门面不大,最吸引人的是它店铺大门处,那四扇雕花木门,精雕细刻,山水、花鸟、人物、虫草皆是极细巧的图案。 沈钰忍不住凑近了看,最小的一只小虫不过指甲盖大小,可是虫须、脚爪皆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沈钰正看着,一位中年男子见店门口有人,就走了出来。 看到沈钰站在门口正细看四扇木门,就颇为自得的没有说话,笑吟吟地站在那里静静等待。 沈钰细看了一会,这才感到身边有人,忙站直了身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中年男子笑道:”姑娘万福,可是要做些什么。” 沈钰点点头,笑道:“想做些糕饼模具,不知宋师傅在不在。” 那男子道:“姑娘找我师傅呀,他在,不知姑娘要做什么花样子,还一定要找我师傅来做。” 沈钰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一叠纸,递了过去。 中年男子翻看了一会,原来轻松的神色没有了,换成了郑重的神情,他客气地道:“姑娘稍候,我去请我师傅过来。” 说着把纸样递还给沈钰,人就往店铺后门去了。 沈钰站在店铺里打量,这店铺里到处都是一些木制的器具,有正常尺寸的,也有很多是按比例缩小的微缩样板。 沈钰一件一件仔细看过去,那些木制的样板虽然尺寸小,可是一丝一毫没有走样的,都是按着比例精心制作的,极是精细。 沈钰心中感叹,古代的木工技术真是好,这样一座亭子,没有一根钉子,全是榫卯结构,却结实稳当,耐得住风雨。 正想着,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从店铺后门走了过来,那中年男子态度恭敬地在老者身后跟着。 那老者走到沈钰面前,客气地一拱手问道:“姑娘,听说是你要做糕饼模子?” 沈钰忙站直了身子,笑着点点头,把手里的纸样子递给了老者 老者拿着纸样,走到店铺门口,一张一张细看,脸上带着惊喜之色。 那纸样是沈钰按着现代人的审美画的,她以前做月饼时,虽然做得不多,却最爱收集月饼模具,各种形状图案的都有。 这次不过是凭着记忆画了些有趣又吉祥的图案。 老者看完图样,赞叹道:“我做了大半辈子的雕刻花样了,还是第一次这种,这种……” 他斟酌着词句,想了一会子才说:“这种看似简单,却又很童趣的花样了。” 沈钰微微笑了笑,开口道:“请问您就是宋师傅吧,我是听别人讲,您是这个行当里手艺最好的师傅呢。” 宋师傅谦逊地摆了摆手,温和笑道:“姑娘谬赞了,最好不敢当,不过是做得久些罢了。” 沈钰指了指宋师傅手中的雕花样子道:“宋师傅,我想照着这个雕花样子做三套糕饼模具,不知要用多长时间,要用多少银钱呢。” 宋师傅沉吟了一会,给出了期限:“姑娘的花样线条简洁,做起来不难,但我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不知最后做出来合不合意。” 宋师傅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这样吧,两天时间,麻烦姑娘两天后来本店看样。至于银钱嘛,我这人有个规矩,若遇到从未做过的花样,我第一次试做是只收个材料的费用,若做好后客人看着好,您再适当添些即可。” 接着又沉醉地翻看着纸样,转头也不再理沈钰,就自顾自地回店铺后面去了。 沈钰愣愣地看着宋师傅消失的店铺后门。 旁边的中年男子忙一脸堆笑地解释给沈钰听:“姑娘勿怪,我师傅就是这么个脾气,一遇到没做过的花样,他就什么也顾不上了,醉心于怎么才能做出来,做得好看,若是做不出来,有时连觉都不睡的。” 沈钰这才明白过来,笑着道:“哪里会怪罪,这是我的福气,遇到了宋师傅这样一心只想着钻研技艺的老师傅。” 中年男人听了沈钰的话,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自豪地道:“那是,我师傅已经很久没接新活了呢,他若看不上眼的花样,您就是给再多的银钱,他也不会亲自做,他若觉得新鲜别致的花样,别说只收个材料的费用了,就是不要钱,他也一心一意精心给您做出来。这大户人家有想做自家独特新花样的,都是请我师傅做呢。” 沈钰看着中年人得意的样子,知道找这宋师傅做糕饼模具,是找对人了,她也跟着恭维几句,就告辞出来了。 回到家中,包子已经上了蒸笼,粥也在锅子里煮着了。 玉桃在照看着两边的炉火,李氏听到声音迎了出来,后面跟着个穿着一身干净灰蓝色衣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妇人。 沈钰冷不防看到李氏后面跟着个人,正想问问李氏,家里是不是来客人了。 那妇人却一脸堆笑地上来招呼沈钰道:“玉枝姑娘,您回来了。” 沈钰仔细一看,原来这妇人竟是姜氏。 姜氏原来一身破烂衣服,又头发蓬乱,现在洗了澡,换上李氏的衣裳,沈钰竟一下子没有认出来。 沈钰笑道:“原来是姜大娘,大娘穿成这样真好看。” 这姜氏细看之下,五官大气端庄,气质沉稳,竟是一个很让人觉得舒服顺眼的中年妇人。 姜氏被沈钰夸赞,沉静地温和一笑,默默站在一边。 这时玉诚从屋子里拉着墩墩走了出来。 墩墩也洗过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可是他却一脸的别扭和不自在。 沈钰心中奇怪,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差点没忍住笑,原来,墩墩身上穿的,是沈钰的一身旧衣裳,那衣裳虽然没有花样,只是一套浅蓝的裤褂,却明显是一套女款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