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 这本来就是一种最原始的掠夺手段。 曾为妖神部下大将的秽山尤其在此道上独有天赋,这头狗妖作为其子显然也继承了这一天赋,不然刚才拧下钟颂的头颅敲骨吸髓,也不应该立刻就气势暴涨。 而当这一天赋作用于血脉相通的父子身上,则有了更进一步的效果。 就如秽山的妻子所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狗妖在吞下了秽山的尸首之后,的确是成为了秽山。 不仅仅是力量。 记忆、认知、血脉…… 血脉相通的狗妖,获得了属于其父亲秽山死后残留下来的全部。 尽管这并不完整。 换而言之。 也可以说是残缺的秽山将会从其子的身体里面归来。 但或许是虎毒不食子。 或许是不完整导致的缺憾。 又或者是父子相食悖逆伦常有伤天和,为世间所不容。 总之…… 刚出生不久尚且年幼的狗妖没能成为秽山。 原本秽山尸首里残留下来的那些东西,本该撕碎后重塑狗妖的意识,使得这对狗妖父子即便在本质上不可能相同,但是狗妖的自我却会变成和秽山一模一样的形状。 但是狗妖相较于秽山死后的残留,也只能算是渺小脆弱的自我,却没有被撕碎。 就如同在风雨中缥缈不定的一根烛火。 摇晃、飘忽。 但就是没有熄灭。 但是狗妖的母亲无法接受这一结果。 发了疯。 想要吃掉狗妖。 让秽山在自己的身体里面苏醒过来。 狗只记得它不甘心就这样被吃掉。 挣扎。 反抗。 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它却记不清了。 只记得清醒过来的时候,母亲也已经不见了。 周围到处都是血。 咬断的毛发、碎裂的血肉…… 以及。 强烈的饱腹感。 大概是吃得太多了,掠夺了太过于强大的力量,狗妖从相连的血脉中继承、积累了太多的疯狂,最终它的灵智黯淡无光,血脉本能大行其道。 沦为了一头发疯吃人的野兽。 就和它父亲秽山,在生命最后的那段时日一模一样。 秽山残留下来的一切,也都积累在狗妖的血脉里面,沉淀进了本能之中,所以当它无法压制本能的时候,除了疯狂之外,也会认为自己就是昔日的妖神部下大将。 或者说,来自秽山的那些本不该属于它的记忆认知等等一切,正是在它血脉里催生出疯狂的根源。 直到某一天。 自以为是秽山的狗妖遇到了普度苍生的佛门高僧。 被镇压在了极乐净土大门前的寺庙里面。 试图以佛法将狗妖点化。 去其疯狂…… 虽然玄止戈想要让狗妖回答的是天狐精血的来源,但大概是酥酥的血脉压制太管用了,狗妖竹筒倒豆子般把身世都说了一遍。 不得不说这头狗妖的身世也算的是可怜了。 爹是疯的,娘是疯的。 最后自己也疯了。 佛门点化狗妖的目的是否纯粹出于好生之德,想要感化恶妖暂且不细究。 但至少佛法确确实实能够压制狗妖血脉里的疯狂。 虽然不能说是完全清醒,至少不至于像头发了疯的野兽一样,只知道顺应本能。 不过可怜和可恨,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披着袈裟自称本座的狗妖,显然就是已经借着佛光压制住了疯狂,它不再是被本能支配的野兽,但不是照样吃人? 甚至为了吃人,还专门让孟了悟等人把人骗过来给它吃。 在讲完了身世之后,不需要催促,狗妖自觉地回答了玄止戈要它必须回答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我体内没有炼化完全的血,是哪儿来的。” 玄止戈皱眉,说道:“你自己喝的血,你自己都不知道?” 狗妖回答道:“我确实是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人,在镇压我的寺庙里放了一瓶血。” “但是我能感受到那瓶来路不明的血里面,蕴含着什么样的力量。” “干净、纯粹,没有杂质。” “不会让我陷入疯狂……” “就像是……从未有人涉足过的一口清泉。” “那是我喝过最美味的血。” “就算是秽山的血也没这么美味,我父亲他的血虽然强大,但满是疯狂,而那瓶出现在寺庙里的血,在我按捺不住喝下之后,甚至洗涤了我的血脉。” “洗去了杂质,驱除了疯狂。” “也是在喝下了那瓶血之后,我才能够短暂地离开那间寺庙……” 雪原深处的那间寺庙,是佛门用来镇压狗妖的地方,当然是要限制狗妖的出入。 限制的关键便是狗妖血脉里的疯狂。 只不过那位擒住狗妖的佛门高僧,大概也没想到狗妖血脉的疯狂可是实实在在的继承于秽山,又积累了太多太多,即便是时时刻刻在雪原佛寺里受佛法熏陶,也始终没能皈依。 后来镇压了狗妖的佛门高僧都寿尽圆寂了,但是佛寺里镇压着狗妖的力量却一直没有消去。 因为那可是源自佛陀的力量。 镇压狗妖的佛门高僧,是借用了佛陀在当时还是一片荒芜的雪原里,宣讲佛佛点化众生时留下来的余韵,来镇压的狗妖。 于是未能皈依的狗妖就只能在佛寺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偶尔有误入佛寺的肥羊,才能打打牙祭。 直到喝下了那瓶血。 等同于是把积累了太多杂质的血脉清洗了一遍。 狗妖才能离开那间佛寺。 之所以离开的时间有限,则是因为狗妖血脉里累积的疯狂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是洗过了一遍,它也依旧难以长时间压制住血脉里的疯狂,需要借助佛法的力量,才能避免坠入疯狂。 没错。 即便是狗妖自己,也不愿意坠入血脉中的疯狂之中。 不想沦为一头野兽。 所以它才会披上袈裟,心向佛法。 在酥酥的血脉压制下。 臣服于本能悸动的狗妖知无不言: “原本我以为是佛门哪位高僧赐给我的缘法。” “但是后来,孟了悟他们把一位五品境的佛门高僧哄骗到我的寺庙前,那个高僧似乎并不清楚我的情况,非常吃惊我竟然能够离开佛寺了。” “我吃了他,佛门高僧的血肉很美味,不过比起那瓶血还是差远了。” “这也让我有些困惑。” “若是佛门给我送来的那瓶血,他们自己人怎么会对我全无防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