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不才 林嗣文不明白,这篇文章有什么地方有问题。 他自傲的地方就在自己的文章上,可如今晋王却说自己的文章没有得到认可。 他有些崩溃。 “殿下……。”林嗣文脸色有些忐忑。 朱棡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文章写得好不好,得看是谁看你的文章。你认为班用吉所犯之罪行,该由谁来审判?”朱棡问道。 “……”林嗣文沉默。 良久,他沉重道:“官员所犯之罪,该由百姓,由法律审判!” “不错。”朱棡点了点头。 随即朱棡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楚力。 “百姓之中,学识大致也就这样,大字不识。” 楚力:qwq? “既然是百姓审判,你写的这些百姓又怎么看得懂?” 这个问题,将林嗣文一下子给问住了。 百姓看得懂这引经据典,文笔富丽的锦绣文章吗? 一瞬间,林嗣文额间冷汗潸潸而下。 朱棡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淡笑道:“正所谓人情练达即文章,你所作文章确实可谓是花团锦簇,行云流水。但少了人情,少了生气,一切的批判宛如空中楼阁,百姓看了更是云里雾里。” “犹如,百姓不懂古籍出处,亦不懂古文典故。他们看了,只知道这个官员犯了事,却不明白犯了什么事。这如何能够激起民愤?” 林嗣文不解:“那当如何更改?从哪里入手?” “共情。”朱棡轻笑道。 单是两个字,林嗣文根本无法理解朱棡所讲述的道理。 读书认字,做文章,学经义,光是这几点,就让读书人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哪里来的时间去理会什么共情。 “贪官之害,深受其苦者莫过于百姓,既然是为民写文,为何不从百姓的目光去看待?” 朱棡缓缓而述:“都说贪官之害大于天灾,那究竟害在何处?有了贪官,百姓究竟会有什么影响,是吃不起饭,还是穿不上衣?只有将这些事情写出来,百姓才能共鸣,才能同理、共情。” “单单只是写一个贪官之害,但其实在百姓心头,许多官员都是贪官!但民不与官斗,他们知道是贪官又如何?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体会到贪官究竟害在何处。” “再说用词,你这文章虽好,却通篇不见半点血,只是不痛不痒的在人身上扎了几下。看似用词犀利,可实则根本是撕破脸还盖着纱,叫人看了憋屈。” “为什么不能骂?为什么不能用大白话去骂?便是骂了他的老娘,骂了他的祖宗十八代又如何?百姓之间骂人,那可是连时间物种都能跨越的。” 林嗣文的冷汗被风一吹,只觉得刺骨的凉。 但更让人凉的,是晋王殿下的这些话。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晋王这些话背后的含义。 晋王有一个开创性的事情。 因为在此之前,不管是文章,还是经义,亦或者是诗词!都是写的读书人看的,写的那些看得懂人看的。 可这一次,这些文章,却是给百姓看的。 百姓看得懂吗? 林嗣文不解。 朱棡回答了他的疑惑:“只需找几个杀才,照着稿子骂一遍就是了。” 楚老二嘿嘿一笑,很是别扭的学着读书人的做派,拱手不三不四的坏笑道:“鄙人不才,正好喜欢问候别人老娘。” 朱棡又给了林嗣文时间。 …… 一过了黄河,大雪几乎就没停过。 天地生机凋零,只剩下了白色所绘制成的山川河流。 官道上,一辆孤零零的马车缓缓的前行,两道被压出来的车辙,看得出这辆马车是从南方北方而来的。 摇摇晃晃的可见一个驿站孤零零的坐落在道路旁。 “两位老爷,今儿个可就在这驿站歇下了。” 车夫缓缓停下马车,下车牵着马儿的缰绳,转身喊道。 马车里一个须发苍白的老人露出一个脑袋,眼神满是感怀,颤声道:“这是哪里地界了?” “前面就是河内,过了河内县,就到了山西地界了。”车夫说道。 马车停稳之后,两个老者从马车上下来。 其中一个须发皆白,另一个则是面容清瘦,神情漠然。 但都一样的是,两人衣着很是落魄,都显得惨淡极了。 不多时,一个胖乎乎的驿丞走了出来。 “这是……。”驿丞不解的看着这奇怪的组合。 赶车的马车将怀中的一块牌子递给驿丞,驿丞见状神色有些严肃了起来。 “这两位是……。” “京里外放去山西的大老爷,好生伺候。” 那驿丞苦笑:“我哪得罪的起。” 得了令,驿丞才将这两人领进驿站。 这两人,自然就是被派给朱棡的吕昶和詹微。 进了驿站的两个老头也是互相没有开口说话。 吕昶年迈一些,但也懒得跟詹微这死脑筋打交道。 两人一路人都没怎么说话。 “两位大老爷,驿站里就一间上房,里面儿有暖炉,两位看……。”驿丞轻笑着走来,说道。 “自然给我!” 两人几乎是脱口而出。 而一瞬间,两人也下意识转头目光对视。 驿丞讪笑:“这驿站也就这么一间……。” 吕昶淡淡道:“老夫今年六十有七,自然是给老夫。” 相较于年纪,今年才五十五的詹微确实要比吕昶这老人家硬朗不少,但詹微也不乐意啊。 “老夫有风寒骨,受不得凉!若是没有暖炉,那这几日怕是只能耽搁在这了。”詹微淡淡道。 吕昶冷笑:“詹老爷不知道什么叫做尊老?” “你我不过十岁相差,不过是倚老卖老。”詹微不服的道。 两人气呼呼好一阵。 驿丞见状道:“不如再加个床?” 此话一出,两个老人家的眼神纷纷转来。 能加床你不早说? 吃过了简单的晚饭,两个老头都进屋坐在了床沿,彼此相隔一道帘子。 坐了会,吕昶先开口:“到了大同,你收敛收敛你这见不惯人的性子,晋王不是皇帝,做事……。” 詹微哼哼了一声:“陛下要我等赴大同是治理民生,你莫要危言耸听。” 吕昶自讨没趣,翻了个白眼就躺了下去。 我老头子闲的跟你说这些! 这铁脑壳,特娘的进去了几个月都没改过来。